文|一凡

通勤车越开越快，越开越远，我却始终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叫停了司机：师傅，你帮我停一下，我要回去看看......

这句话竟然让刚才如沸水一样七嘴八舌的车厢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搞不清楚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还是我的精神出了毛病。

“快停下来，我要回去看看......”我看司机只是回过头、张着嘴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停车的意思，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候，大家才终于确定不是自己耳朵的问题，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大家开始纷纷出言劝阻，像刚刚结冰的冰面又被淘气的孩子扔块石头砸破了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我好像变得特别的勇敢，特别的固执，别人说什么也不管用，怎么劝都不听，说啥都得要下车，非要亲眼看一看那座别墅，到底是不是真的凭空消失了？

看到大家惊恐的眼神，善意的劝阻，我好像看到了他们内心的脆弱，和对未知的恐惧。我竟徒然觉得自己身上责任重大，说啥也要去探个究竟，不能让这种恐惧一直占据在所有人的心里。

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在我心底竟然萌生了这种“英雄主义”的火花？

记得刚进厂上班的时候，虽然有单位领导春风化雨般指导着我们几个新人，但是我却看到了所有老员工们脸上那种沉默的表情和诡异的眼神。

总感觉他们心里好像埋藏着一个什么秘密，却又好像很害怕什么似的，可是至今也没有一个人跟我说。

初入职场的人，没有在人际关系中摸爬滚打过，没有经历过人情世态的冷暖，只是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似乎全世界都是美好的，都向自己敞开了大门。

可是所有看似美好的大门都不是那么好进的，多少繁华美好的表面下，都藏着一些苍凉悲怆的故事；所有的岁月静好的背后，都有很多大风大浪中拼搏过的疲累。

所有的员工都显得很木讷，没有人理我们，除了领导满脸的笑容。我看得出大领导是喜欢我们的，二领导是个女人，她的笑是挤出来的，皮笑肉不笑那种，很显然她并不欢迎我们。

可是这一切并不影响我的心情。毕竟新的环境，新的事物，包括新的人，都能勾起我强烈的好奇与兴趣。

上班不到一个月，我就发现，有人开始“偷偷地”接近我们，并且用一种类似于地下党接头的方式，表面上淡漠、毫无表情，实际上却在暗地里向我们传递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信息......

当然，我对这种行为是深恶痛绝的，我认为，做人就应该光明正大，把什么话都放在面上说，不要背地里对别人说三道四的，那样的行为让人觉得很降低自己的逼格。

但是上班时间越长，你越会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小道消息都是空穴来风，反倒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说，有一次他们说，单位在刚建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野。那时候什么野物都有。他们当时还抓到一只特别大的山狸，然后让几个人炖了吃了。

当时听得我毛骨悚然的，因为我听说山狸是有灵性的动物，怎么可以随便就给炖了吃呢？太残忍了，会遭报应的！

后来一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厂长用自己的权威性证实了这一事件，并且为了显示自己当年的勇敢，他说，他也参与了抓捕并且还吃了山狸的肉，那肉一点也不好吃，像猫肉......

不证实还好，得到了证实后，让我那天将所有的午饭全呕了出来，那几天我一看到肉就作呕，凭空瘦了好几斤。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是每次厂长一说话，员工们马上一片沉默，恢复了一脸木然的状态。只有女副厂用尖锐的嗓音尴尬地回应着，或是管财务的小李捣蒜一样不断地点头、夸张地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厂里的员工是这样的一种状态，我很好奇。正如我好奇那座突然消失的别墅一样，我很想探求事情的真相……

司机终于在我的一再央求下，在三百米左右的地方缓缓停下了车，然后再一次确认：你打算自己去看吗？

小梦，你一个女人不害怕吗？小梦，你可算了吧，别发神经了，这大晚上的，要是出了事怎么办？我们可不想回去送死，太吓人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告着，萎缩成一团，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形象变得像超人一样强大无比，而他们则成了需要我保护的人。

他们越是劝我息事宁人，越是劝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越是劝我远离是非之地，我却越是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那一天，我骨子里的倔强，骨子里的英雄情结突然爆发出来了，我要去那里寻求答案，我一定要去那里亲眼证实一下，那座别墅到底还在不在了？

就算没有人陪我一起去看，就算我会突然遭遇意外，就算所有人都在笑我傻，我也要去看一看真相，我不想稀里糊涂、人云亦云地去讲述自己都没有弄明白真相的事情。

终于，司机将车门打开了，外面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呼地刮起了一阵大烟炮，将我的眼睛吹得都睁不开了！

我使劲地想睁开眼睛，可是怎么也睁不开，我想迈开脚步往前走，可是脚一下子陷在了深雪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后面“吱一一”的一声，通勤车的门已经关上了，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继续努力着，准备从雪里拔出脚来，可还是拔不出来，仿佛脚上坠着千斤重的哑铃，我向通勤车里的同事呼救，可是根本没有用，他们在车里好像根本听不着。

但是我依稀看到，他们全都趴在车窗上，透过用哈气形成圆形的玻璃孔，露出一只只木鱼般的小眼睛，向外面盯着，看不到表情。

他们木然地看着我在冰雪里嘶喊、挣扎，却无动于衷，大概他们心里正暗暗地骂着：都是你自己找的！像我们这样安守本份不就没事了吗？活该！

我仍然在雪地里挣扎，心头涌上一种“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感觉。难道，我就这样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了吗？难道那座别墅真的就凭空不见了吗？难道同事们就没有想过探究一切的真相吗......

突然，我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掉到了床下面，躺在地板上，身上什么也没盖，冻得直哆嗦......

我赶紧起来，钻进被窝里，一看手机，午夜12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