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水浒——那些庄园

《水浒》里有许多庄园。

官道旁,挡着一带疏林,转过去,是一所大庄院,四周土墙,墙外有2、3百棵大柳树,这是史家庄。

有大门,有上千的庄客妇女儿童,有打麦场,有许多的牛羊鹅鸭,有待客的草堂,有主人住的房间,有客人住房间。王进母子一路逃难到此,史太公招待的很好,第一餐饭四样菜蔬,一盘牛肉,有酒有饭。病了,给看,只是这里没大夫,需到县里抓药。宋家庄、穆家庄、曹太公庄等小农庄园大体也是这样。

柴进的庄园,自然比史家庄威风多,首先房子好,画栋雕梁;骏马多,养着许多会武的随从,还有裁缝,四十里外的东庄还有房屋田地粮仓,配备专人守护。待客的饭食也高级,招待林冲,有酒食、果品和海味,杀羊相待,招待宋江兄弟,更是杀羊宰猪,大摆筵席。

北宋时羊肉算高级肉,李逵在酒楼上闹事,就是认为店小二笑话他是下等人应吃牛肉,不配吃羊肉。当时宋朝的羊主要来自辽和西夏,算进口食品。且羊皮可以做军用帐篷和军服,是主要的战略物资,辽国限制出口,西夏卖的也贵。

当时宋朝的皇帝和官员们都讲究吃羊肉,自然平民百姓能吃到的就少。如苏东坡吃羊肉汤有诗“秦烹唯羊羹”。后来呢,被贬官,轮不到他买羊肉,只能买些羊脊骨——就是现在说的羊蝎子,煮透、加酒、点盐、烤焦,然后抠点骨头上的碎肉吃。还幽默一把,说自己把骨头上的肉的挑剔光了,惹得围在身边的几条狗很不开心。

按说那时耕牛也属于国家保护动物,为保证种地需要,不许随便宰杀。那时没有冰箱,储存自然难,可《水浒》里那些人动不动就来上几斤牛肉,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莫非作者是明朝人,把明朝的食谱穿越过去了?

一说到吃,就扯远了,接着说庄园。祝家庄、李家庄、扈家庄和曾头市属于同一类型的庄园,积攒的粮食物资多,有自己的武装小队,训练有序,弓马娴熟。特别是祝家庄,与附近两庄或结盟或联姻,互为呼应,加上有名的盘陀路保护,道路曲折多杂,树木丛密,入得来,出不去,若不是先搞掂扑天雕李应,破了三庄联盟,又派孙新孙立兄弟带人打入祝家庄内部做奸细,这庄子可是难破的很。“三打祝家庄”才打下来。

祝家才三个能打的儿子,而曾家却有五个,号称“五虎”。打祝家庄,不只为救石迁,更为图人家的钱粮。战前宋江就说,祝家庄攒的粮食,足够山寨吃三五年。那时的粮食莫非都是带皮的小米?可他们也吃炊饼烙饼,所以该有一部分小麦,不像谷子芝麻那样耐储藏,不知道人家拉到梁山上怎么存放。

故事就是故事,不该细盘的。正如看杨家将的戏,老太君活到100好几不死还能带兵打仗,而跟在她身边的两闺女八姐九妹还是如花少女,一直不嫁人也罢,这年纪也是呵呵了。莫不是老太君80多生的?可那时杨令公早碰碑一命呜呼了,这俩闺女的爹又是谁呢?

梁山上不全吃大锅饭。他们的理想就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银。”各位头领们都有自己的小金库,有的还有自己个带上山的财物,加上按功劳分的赏赐,都有体己银子细软,连无牵无挂又不打算娶媳妇儿的鲁智深都攒下许多的东西捐给寺院。

晁盖这时有点儿心慌,他带上山的那十万生辰纲大约花完了,山上众人现在吃的用的,大多是后来宋江带队下山抢夺来的。谁赚得多,谁有发言权。众头领眼里不揉沙子,所以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晁盖决定下山走一趟,打打曾头市的气焰。带了人下去,没几日就被骗去劫寨,一枝药箭射到脸上,血晕倒下,众人将他抢回梁山,交代几句,瞑目而去。

中间又插入许多的事。宋江生病,张顺请安道全,骗卢俊义上山,收大刀关胜,打大名府救人……我都忘了他们为啥要打曾头市的时候,宋江倒是记起这事儿了,来了个二打曾头市,抓了放暗箭的史文恭,灭了曾家满门老小。

不知为啥,想起王庆充军发配路过龚家庄那段,“林子里有所大庄院,一周遭都是土墙,墙外有二三百株大柳树。庄外新蝉噪柳,庄内乳燕啼梁。两个汉子,邀王庆等三人进了庄院,入到草堂,叙礼罢,各人脱下汗衫麻鞋,分宾主坐下……说罢,叫庄客替三位濯那湿透的汗衫,先汲凉水来解了暑渴,引三人到上房中洗了澡,草堂内摆上桌子,先吃了现成点心,然后杀鸡宰鸭,煮豆摘桃的置酒管待。

庄客重新摆设,先搬出一碟剥光的蒜头,一碟切断的壮葱,然后搬出茶蔬,果品,鱼肉,鸡鸭之类。”

觉得描写很真实朴素,古时的庄园,居然有那么多人生活在那里,赖以养老育小。

庄园本该是农业社会很稳固的一种生活模式,人们运用各种文武手段去保全它。可看石碣村和史家庄就知道,别说是大强盗来攻打,一点点的小强盗都能破坏庄园的生存环境,逼得庄民们不得不上梁山,自己也做起强盗。

英国小说《蝴蝶梦》里的庄园靠着大海,美丽高贵又充满神秘。写的是一个悬疑故事,前女主人似乎处处都在,死了却还假手他人控制着庄园。最后曼陀丽山庄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美丽似梦飘散,恰如蝴蝶短暂而美丽的生命。

“整个宅子宛如手掌心里的一颗明珠。平台斜连草地,草地一直伸向大海。一转身,我看见那一泓银色的海水,犹如风平浪静时明镜般的湖面,静静地任月光爱抚。没有波浪会使这梦之水粼粼荡漾,也不见云块被西风吹来,遮掩这清朗惨白的夜空……夏日的玫瑰园,拂晓时分的鸟语,栗子树下的午茶,还有草地那边传来的阵阵涛声。”

比起美国小说《飘》里起有着雅典神庙一样白柱子的庄园十二根橡树,还有旁边供烧烤的小树林,肥沃的红土地,雪白的棉花田,热情待客彬彬有礼贵族范儿的主人,这个庄园似乎阴郁了些。

看人家的描写,总觉得水浒里的庄园需要养活的人特别多,活得也格外简单艰难。庄园里的人对生活的要求是如此的低,却都难以实现,被迫上山做起强盗。或许是时代地域理念不同吧?隔了那么几百年,几千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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