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一个人坐在从北京开往广州的T90号列车上。窗外的景物像电影中快速切放的镜头般从我眼前滑过,我的心情一如车窗外的天气,阴沉而抑郁。
启程
在此之前,我刚刚结束了一段早已名存实亡的感情。分手本身并没让我如何郁闷,但我却因此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多年来一直纠缠着我的苦闷和空虚向我发动了新一轮的猛烈攻击,使我疲于应付,狼狈不堪。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工作,不娱乐,脑中整日充满着“生命的意义”“生活的目的”之类的问题。如同北方4月漫天飞舞的烦人的杨絮一样捉不住,赶不走,挥之不去。
其实这些问题从学生时代就一直困扰着我,,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和他们进行一番斗争,可每次我都不得不在他们的强大面前丢盔卸甲抱头鼠窜。然后用一段时间积蓄力量,妄图东山再起,与他们一较高下。如此往复,10年来我却并未取得哪怕一点的进展。这使我产生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想法:人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我们如同沧海一粟般藐小。每个人的一生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件事:上学,就业,挣钱,成家,生儿育女,然后慢慢的老去。如同流水线上的商品般千篇一律,毫无新意。小时候好好学习上好大学找好工作娶好老婆的朴素幸福的梦想不知从何时开始瓦解崩溃,灰飞烟灭。我陷入对终极目的的思索无法自拔:学习是为了上大学,上大学为了找工作,找工作为了获得金钱与权力,然后再用他们去搞更多得金钱与权力,这期间再穿插几场千篇一律的爱情肥皂剧,然后呢?然后我们都会死去,无人例外。那么这种种苦心经营, 都是为了更好的死去?。我在这样的悖论中越陷越深。这让我感到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人们从各自不同的入口或早或晚进入迷宫,然后或匆忙或从容,或积极或被动的寻找唯一的出口——死亡。一种强烈的回到原点的感觉折磨着我,让我对梦想奋斗之类的字眼失去了兴趣,进而对生活中的一切失去了兴趣。
我产生了一种迫切的希望逃离的感觉,逃离这座我亲切而厌倦的城市。这里的一切我都是那样熟悉,熟悉得令我厌倦,我迫切的想去一片不一样的天空下感受一种不一样的生活,无论去哪里。出于一种我自己也说不上的原因,我选择了广州,一座没有冬天的城市。当天晚上我就踏上了去广州的T89号列车。这就是自由职业者的优势,生活虽常一片狼藉却也随心所欲。
我喜欢火车,从小就喜欢,火车像一个大罐头把人们装进 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独立的时空,人们在恍然不觉中日行千里,如同生活本身,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你我,当你猛然发现这种变化,早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我喜欢看着窗外天空阴晴变化,喜欢看树木从枯黄一点点变得茂盛苁蓉,我喜欢这种无声息中缓慢而彻底的变化。所以无论去那乘火车都是我的第一选择。
当太阳再次升起又落下时,我踏出了广州火车站的出站口,一阵扑面的温暖包围了我,视野可及是一株株高大翠绿的乔木,耳边充满了比英语更令人费解的粤语,一时间,我恍然觉得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国度。我想:我的目的达到了,我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火车上一昼夜不吃不睡的生活让我疲惫不堪,走过车站的落地镜时我仿佛看到了自己人到中年时的样子,憔悴而苍老。我随便找了一个宾馆,开了个标间,一进房间,就一头栽在床上沉沉睡去。
睡梦中,我进行了一个有开端有发展有高潮没结局的长梦,这期间依稀有俩三次已经醒来,但依然对梦的结局放心不下,于是再次义无反顾的睡去,可惜尽管我对梦境保持了我像对其他事物一样一如既往的执著,却依然没找到最后的结局,也正如那些让我执著的事情一样。我在万分的不情愿下缓缓醒来,却发现梦中的一切都已忘得一干二净,甚至不曾留下些许模糊的记忆。
房间的挂钟显示时间为下午五点半,这意味着我已经睡了22个小时。我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后起身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我感觉自己精力充沛,竟然有一种面对新生活的兴奋与期待,这让我对这次南下的决定甚为满意。至于接下来的行程还一时没有头绪,我决定先去宾馆的四周转转,看看广州人民的生活到底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