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沈姜
03 芦笈不算啥
傍晚的时候,宗琴从旁边屋子里一扭一扭又过来了。她和我同年级,比小楠低一年级。当然,小楠自然比我也大一年级。宗琴手里拿着一大截芦笈。芦笈已经被去掉皮,白里泛着乳黄,嫩滑的芦笈杆子,被她咬一口,顿时滋出一嘴的甜水。我知道,她正吃着的芦笈,是那种正成熟的上好甜芦笈。她把嚼过的芦笈渣,吐鲁到先头屋外面的石板地上。我说:“随口乱吐,哼,你扫地呀!”又一扭头对小楠说:“让她扫。”其实,我主要是看着她手里的芦笈,比舅舅前两天收回来的要好。
宗琴的妈妈,也就是我们的表舅妈,从旁边屋里出来,马上说:“宗琴,把芦笈拨小楠和暄暄一点呀!”宗琴妈说着话,似乎是顺便走到先头屋门口,靠在门框上,并没有进去,对姥姥说:“吾妈,宗琴的舅舅,明天要来崇明了。他正好出差到上海。”
姥姥围着大粗布围裙,正将那架纺车上已经捻成细筷子粗细的棉线,绕在一个纺锤上,吊起来把纺锤旋转着。姥姥高兴地说:“德云要回来呀,呦呦,有好几年末有转来了。”
舅舅刚进来,也听见刚才的话了了,笑着说:“德云是在湖北呀,他们一家都在湖北。出差?那蛮好。”宗琴在一旁有点得意,兴高采烈地对我和小楠说:“我叔叔前几天来的信,说明天到上海出差,明天来崇明。”她说着说着,一下说到了兴头上,“明天我爸爸也从上海回来。拉拉——北京地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她竟然高兴的哼哼唧唧唱起歌来了。我和小楠顿时呵呵呵大笑起来。我们俩笑什么?只有我们俩才知道。等我们笑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貼着耳朵叽咕叽咕说悄悄话。宗琴似乎挺在乎我和小楠说悄悄话。她一看我们俩咬耳朵,就一下子停下来,面无表情地呆着不动了。我们这招,的确挺灵验的。
我和小楠有意不让宗琴听见我们说什么。等说的差不多了,小楠就忽然对宗琴得意地说:“你去过北京?你不是唱北京的金山上吗?”
宗琴这下傻了。她不说去过,也不说没去过。“哼,我去过上海。”
“上海谁没去过呢!我们一来外婆家,就要到上海。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其实,我随妈妈回崇明,这也许只是第二次。第一次回来,还太小,没什么印象。这第二次,一待就是两年。
小楠自信的是,她真的去过北京。她急不可待地对宗琴说:”我跟我妈回外婆家,每次都要路过北京。你没去过。”其实,我也没去过。
晚饭的时候,公公不知还在做什么,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等小姨把饭菜端上来,我和小楠开始在凳子上爬上蹭下来,不停地看着桌上的几样新鲜菜。看着看着,小楠拿起筷子想去动一盘黄花鱼。
姥姥马上嘴里呦呦阻拦着,我们知道,姥姥总是要等公公先动筷子。
公公终于来了,从后面冷不防“啪”一下,用筷子把小楠手里的筷子一打。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瞪小楠一眼。
小姨替我盛饭,嘻嘻笑着说:“公公先吃。先给你们盛饭。”
不一会儿,表舅妈过来问外婆:“吾妈,有一点酒瓣哇?我我屋里一点点酒瓣也末了。明天,德云来,总是要先吃点酒瓣水浦蛋的呀。呵呵。”
公公和舅舅马上说:“德云回来么,就在我屋里吃好了呀!酒瓣有的,可是,德云明天来,我们准备了,还要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宗琴这时候,又跟着出来,她听着大人们对在外面工作的亲戚,如此看重,尤其是公公和一向清高的舅舅,也对德云舅舅回崇明表现出的热情,就禁不住又哼哼起歌来,不过,这次好像不是唱北京的金山上,反正是瞎哼哼。我心里不知怎么,一时有点嫉妒。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