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聊聊《野史·两晋秘史》中“周处战死在羌阵”的事。
西晋元康七年正月,五千名饥饿的士兵被驱向梁山七万氐羌敌阵。将军周处早知这是个死局,“军无后继必败,不惟身亡,为天朝耻。”然梁王司马肜却轻描淡写地承诺:“你速去攻,吾自以大兵后应。”
当士兵们连饭食都未及咽下时,梁王的使者已急不可耐地催促出战。饥饿之师与数倍之敌在六陬坡缠斗一日,弓尽弦绝,血肉横飞。周处按剑长叹:“是吾效节致梁王若受王命之日也!”最终力竭而亡,五千士卒几近覆没。而司马肜与夏侯骏等“大兵”却坚壁固守,纹丝不动。
野史笔法,常如戏剧般清晰:司马肜的虚伪承诺、对饥饿之师的冷酷催促、周处明知赴死却慨然履诺的悲壮——皆似精心布置的棋局。当“救兵不至”成为定局,周处那句“效节致梁王”的遗言,如利刃般刺穿了冠冕堂皇的忠义画皮。
然可悲处也正在于此。司马肜何尝不知此去必败?他轻描淡写间便借氐羌之手抹杀了周处。门阀政治之下,“个人勇武”与“忠诚”只能是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周处之死,实乃一场精心策划的借刀杀人。他血溅沙场之际,司马肜的“大兵”却固守险要,毫无驰援之意。周处之忠勇,在门第权谋面前,终究如沙土之船。
而野史中有一段关于“李特祖先廪君”的传说,恰成了上述“画面”的绝妙映照。务相氏(即廪君)在剑刺石穴、土船浮水两番比试中胜出,其神异能力成为凝聚五姓的天然权威。然而周处之勇,在司马肜眼中不过草芥。
务相氏以剑定尊,周处亦执剑效忠。但前者凭此登高一呼成廪君,后者却只落得个“效节”而死的悲名——这岂非历史对英雄价值最辛辣的嘲弄?
史册中这寥寥几行冷墨,是“周处们”的英雄绝唱,也是门阀政治下价值扭曲的惨白证词。忠勇者的热肠在权力冰冷的算计中注定只能沦为祭品。当周处倒于血泊,司马肜们固守的“险要”毫发无伤,门第贵胄的威仪亦未减损半分——此等“后应”,何其精准冷酷!
周处并非愚忠,他早已看穿结局:“军无后继必败”。他那毅然赴死的姿态,近乎是对命运的一种轻蔑嘲弄。门阀权谋能绞杀血肉之躯,却终究无法玷污其人格的光辉。他的“效节”,是对自身信念的殉道式确认,亦是对“司马肜们”无声的终极控诉。
周处的命运,是一曲被门阀政治碾碎了的英雄悲歌。他的血染透了六陬坡的黄土,而“司马肜们”精心守护的“险要”却毫发无伤——这“险要”终究并非晋室江山,不过是门阀壁垒森严的私利罢了。
千年之后,英雄的忠骨早化为尘烟,权贵的华表也成断壁残垣。唯有这故事里的血腥味,力透纸背——它时时提醒我们:权力若失却敬畏与约束,英雄的热血便注定成为浇灌阴谋之花的最佳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