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漂泊在异乡的人儿又到了倦鸟思归的时候。伴随着对亲情乡情渴望的,是味蕾的寻根。那是舌尖上的乡愁,是对儿时温暖记忆的渴望。那个叫着你的乳名,唤着你回家吃饭的人儿可安好?儿时给你做饭的人儿可还能笑盈盈的给你加个你喜欢的菜,嗔怪的呵斥你的挑食。
家住赣南,备年货最重要的是腊肠(客家人称之为香肠)。那是一种区别于湖南四川烟熏味,和广东甜味的腊肠,我始终坚定的认为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腊肠,保持了食物的原味,相对湘、川腊肠的精道,赣南腊肠相对油脂较多,在太阳的一天天低温烘烤下,滴着晶亮亮的油脂,散发着着独特的脂香味。
年前一个多月,天气渐冷,母亲这时候就会看着天气说:“差不多时间可以做香肠了!”母亲会到附近老乡家去寻找谷糠猪,记忆中经常是堂表姐家,约定了杀猪日期,等待着收货。待到杀猪日,堂表姐会送上新鲜杀好的猪大腿,附赠的是热气腾腾的猪血及米豆腐,那天的午餐经常是很丰盛,猪骨熬汤,小食还有软绵可口的米豆腐。
母亲会把猪骨上适合做腊肠馅料的肉一点点剔下,切成比小时候的我手指细的小块,大概三分之二瘦肉,三分之一肥肉,加上白酒,盐,些许白糖,或许还有别的调味料,搅拌均匀静置。这时从市场买来薄薄的肠衣,套在专门灌腊肠的喇叭形圆筒上,此时的我也顾不上门口的小伙伴和好看的电视,静静的看着细细的肠衣一点点在母亲的手下变鼓,一圈圈的绕在大大的塑料盆里边。全部灌好后,母亲比划一下,用粗线按照二十多公分的距离将腊肠一节节分开,距离四节左右还拴上麻绳,方便晾晒。这时候父亲上场了,将腊肠提着上了家里的天台上,用竹竿晾开,这时候工序还没完成,得用细针在肠衣上细细的扎许多小洞,方便多余的油脂流出。
这时候就是等待香肠晾晒出油。太阳出来,父亲就把香肠晾出去,雨天,就晾在天台的屋檐下,等着太阳一天天将他晒香。
约摸着四五天过后,香肠好不容易散发出香味,这时候我毫无例外的缠着母亲要吃香肠,母亲总会嗔怪说声:“好吃婆”。然后剪下两段香肠,蒸熟切好,或着加些酒酿辣椒,青蒜叶小炒(取决于做好香肠晾晒期间的天色,一直出太阳香味出来上蒸笼,一直阴天就小炒)。一块香肠,伴着晶莹的白米饭入口,大概是最幸福的记忆。
这时候也只能偶尔尝个鲜,或者假装不吃饭让母亲心疼给蒸上一段。真正可以大吃的大概就是春节,亲朋好友来串门,客家人总是在餐前要准备许多小碟子下酒招待客人,有荤有素,大概有香肠,牛肉干,腊猪肝,板鸭,兰花根,瓦角丁(米面做的咸香的油炸小食)及花生瓜子糖蜜饯等休闲食品。香肠当然是其中重中之重,记忆中父亲总是夹起一块香肠,搭配一块蜡猪肝,笑容满面的对客人说:“香起来!”。那些招待香肠总是在父母亲送客人的空档就被我和姐姐一扫而光,母亲也总是不会责备。
“南北千山与万山,轩车谁不思乡关?”离乡千里,母亲也已耄耋之年,早已不能给我做香肠,幸得大姐知我手拙,每年自己制作腊肠的时候多做一份给我寄来,不仅慰我思乡,更是告知我家乡的亲情还在,无论我走到哪里,根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