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你只能借助一种独裁来对抗另一种独裁,只是……

前几天看了《摔跤吧,爸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说它显示了体育竞技的精神,似乎没有那么鲜明。这里面反而出现了很多关于性别歧视的速写。

这个爸爸年轻时候的梦想,就是摔跤摔到国际比赛上,从而为国争光拿金牌,这个梦想一生都没有变。只是后来传给自己的孩子们,因为孩子们是女孩,印度多年来没有女孩摔跤的传统,所以有意识上的限制。可是,这个爸爸,不是一般人,固执而坚持。勇夺金牌,看起来这个梦想很大很强,很耀眼,以至于他都可以无视其他的限制与传统。说他有意打破女孩不能练摔跤这种思维惯性,说实话,我并不是太同意,起码在一开始让孩子们练习的时候,我并不认为爸爸是有意要突破那个传统的,相反,他更多是处于自己的所谓的梦想当中难以自拔,而诉诸于孩子身上,孩子们并没有主动要求,更没有在爸爸要求他们学摔跤的时候双手赞成。相反,他们很痛苦,甚至童年都被剥夺,拼了命的那种练习,曾经想过放弃,却被抓回来。反抗,也只是小儿科式的,偷偷改爸爸起床的时间,偷偷溜出去等,他们没有选择,除了接受,认同。

这个爸爸比较特别的地方在于,认准的事情,会坚持不懈,不会在意他人的说法。这确实是一种独裁。但同时,他专注,坚持,不动摇,有毅力。这确实有利于事情的发展,能力的提升。而对于那些没有选择的孩子们,要么选择接受传统的教育,14岁就要离开家嫁给不认识的男人,开始不喜欢的家庭主妇的一生,要么,就接受爸爸的要求,练出来。练出来之后,或许能够一搏,但是,实际上,谁能说得清,到底行不行呢?冠军就一个,按照人家的要求来,万一还是做不好呢?其实那个时候,是谁的梦想似乎已经分不清了,孩子已经认同了,没有反抗的余地。或许说,在那样的环境里,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就像那些底层的孩子们,要跃龙门,必须走某一条路,规定好了的路,尽管那路也很艰难,也充满了无奈,但是唯一的选择,比没有选择还是要强。

只能硬着头皮上,在那样的环境里,只能比谁比谁更努力更坚持,似乎其他都没有资格来讲。

整个过程里,尤其前半段,我其实充满了内心的伤感。在一个具有极大偏见和限制的环境里,你除了比别人更努力,别无办法,虽然,那条路或许也并不是你所想要的,但是,为了获得尊严,获得相应的自由和权利,做人的权利,似乎你只能如此。

这个爸爸,当然值得尊敬,他为千千万万的女孩子们趟开了一条新的选择之路,让更多的女孩,在面临传统的观念限制的时候,有了新的底气和力量。可是,实际上,这个开山立派的过程,着实辛苦。坚持的过程,会面临许多许多的异样眼光,阻拦,自己的恐惧。如何赶走这些障碍,是重中之重。一个人,要如何才能面对得了这么多人的嘲讽与奚落呢?你完全带有不同的思维观念和评价系统,或许可以让你不受干扰,照着自己的标准进行。再比如,你很自我,顽固,有自己的打算和坚持,不会在乎他人的说法,顽固到一定程度,也是一种极度的力量。

这个爸爸,显然属于后者。

女儿们在帮助完成爸爸的愿望,在这个过程里,自己的价值与存在感也得到了证明。其实我们多数人不都是会经历过这个过程吗?

按照家人或者社会的既定要求,往前走。只是有的家人更坚持,也更自信一些,而有的家人不够坚持自信,仅此而已。好一点的,孩子们最后得到了好一些的结果,他们慢慢习得了自己还不错的自信心,但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兴趣点,如何摆脱胜负心,更多的去体验和享受生活,却仍然是另一条很重要却仍然艰难的路。因为这些,似乎并没有被家人教育过,生存艰难的情况下,哪有时间来管享受与兴趣。电影当中,有一段让人印象深刻,大女儿刚去国家队的时候,和同学们闲暇之余享受生活,看电影,吃美食,做女孩子会做的事情,刚刚显得轻松愉快一些,电影情节就一转,比赛成绩变得不好,仿佛在说,一切享受都是可怕可耻的。然后坚毅的爸爸就杀到了,救场了,有如神助。

这个过程里,尤其后半段,我不断的想起一个词,体现在爸爸身上,那就是“加持”。爸爸像个老僧,给运气不好没有信心的女孩加持,开光,女儿就有如神助,完全发挥超常。爸爸很厉害?父女情深?爸爸是力量之源?

说实话,我自己的发展之路也曾与此有些相似,出身很一般,经历过一些老师的看重和鞭策,变得越来越有信心,越来越有斗志,我是一个好的学生,一个好的战士,可是,那时候并不是一个幸福的人。我只是学会了如何在游戏规则里做的更好,却没有真正学会如何享受自己的生活。

有人器重,被人需要,被人挖掘,这是运气,但同时,也只是生活的开始,如果终其一生都只能困于此,恐怕也就只能沦落成一个不断追求关注与外在的可怜人,并没有形成真正的自己。只有半个自己。而且,眼睛是盯着别人的。

你没有尊严,没有选择,你被选中了,你可以借此改变命运,可是,你也付出了很多,付出了交出自己的自由,付出了皈依外在的规则,有一天,你站在顶端的时候,你想做什么呢?你是想劝导更多人跟你一样,还是劝导更多人放手去做,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恐怕是后者吧。你并不是想让更多人跟你一样来做这项运动,因为你吃过苦头,你也知道要付出多少忍受多少。而是想告诉大家,你也可以,你不要被自己的恐惧周围的限制所限制。当人被限制太久了,就没有自我意识,根本没有自我选择的意识,只有被另一种同样强大的力量强制要求,被激活,被重启,才可能点燃内在的自我信心,唤起内在的活力,从而开始新的自我成长之路。

有时候,你只能借助一种独裁,来完成对另一种独裁的对抗,只是,之后,需要花很多时间来消除这种与生活的对抗感。

毕竟,生活,还需要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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