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是个旅人。
我喜欢这个词,羁旅之人,一生为客。
母亲曾经说,在一望无际的雪域荒原的上空,有着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
母亲总会说很多东西,每次趴在她膝头昏昏欲睡的时候,我脑内那些繁杂缤纷的色彩仿佛就会流动起来,组成我从未见过的“原野”“高山”“湖泊”“海洋”,极尽壮阔。
天上人间。
我穷极一生都在寻找的。儿时的梦。
雪域,荒原。
这就是我生存的世界。我的人间。
从来都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层,和冰层下亘古不变的月心石和星砂石。我从未懂得过母亲所说的冷热、光暗有什么不同。
那些在荒原下的石头映出冰层幽蓝的色泽,亘古不变。
我漂泊流浪在幽蓝的大地和风中,千年万年。
母亲说,她要回到以前的世界里了。
就是她所说的,天上人间。
我记得她和我说过,有一个叫做小王子的故事。她跟我说,在她离开之后,只要我望向天空,就会有一颗星星冲我笑,那么满天的星星都会冲我笑。
可是,可是,母亲,我没有玫瑰没有狐狸也没有装小羊的盒子啊。
母亲的身体变得很硬,就像冰原一样硬。她像睡着了一样,渐渐化成小小的一团,渗过冰层落到了荒原以下的世界。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星砂石的来历。
那么星砂石的下面,又是什么?我所在的冰原世界,又是谁的天上人间?
如果冰原上没有风,那就能很清楚的看到那些聚集成一片一片的亮点,想必那就是母亲所说的星星吧。星星聚集地叫做“大陆”,散落地叫做“岛屿”,在“大陆”上,若隐若现地还有红色、蓝色、黄色、绿色、灰色。每次望向天空,总会觉得是在远望自己儿时做的梦。
天上人间,仿佛曾经去过又仿佛从未离开。
我越来越容易忘记儿时的梦境,又越来越容易记起以前的记忆。冥冥中那些曾经不明其义的词句,渐渐变成零星的记忆碎片。
天上人间,是我来时的地方和要去的地方。
不由自主的,我和他说,你好,我是你的母亲。
他笑着说,母亲,你可以给我讲讲天上人间吗?
我说,好。 于是给他讲过大陆岛屿,讲过山河湖海,讲过那些在荒原上从未见过的红蓝黄绿灰。
他懵懂地趴在我膝头,睡着了。
我抚着他的头发,在漫天繁星下,想着要是到了当我变成星砂石的那一天,要怎么和他说呢?
我嘛,是个旅人。
我喜欢这个词,羁旅之人,一生为客。
母亲曾经说,在只有一望无际的河山大地的上空,有着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
母亲总会说很多东西,每次趴在她膝头昏昏欲睡的时候,我脑内那些繁杂缤纷的色彩仿佛都会褪去,只余下幽蓝和冷冷的白。两种色彩流动起来,铺洒成我从未见过的“荒原”“冰层”“雪域”,以及其下深不见底的“星砂石矿”,极尽壮阔。
天上人间。
我穷极一生都在寻找的。儿时的梦。
仿佛是,我来时的地方和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