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季比每年都冷,都漫长。心灰意冷痛苦绝望的她要让火车载她远离这片冰冷的土地。手机像着了魔一样的振动,她将手机贴在胸口,闭上眼睛感受最后一次他的气息,她下了很大的决心将手机拿开,回复他两个字——珍重,毅然决然的将手机卡抠出扔向窗外。心在抽痛,泪在横流“奕溟,离开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幸福了……”
就在一个月之前,她还是高高在上,万人瞩目的A市市长千金;而他呢,则是赫赫有名的F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他们是学校公认的郎才女貌,是家庭公认的门当户对,是社会公认的完美恋人……这都是外界强加于他们的,对他们而言,相恋只因为单纯的心,只缘于纯洁的爱,与身份背景没有任何关系,彼此相爱只因为对方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另一半。他带她去极地探险,去高山蹦极,去遨游海洋,去穿越沙漠……他想让全世界见证他们的爱恋,他郑重许下他的承诺“我要一辈子陪在伱身边,我要给你幸福!”他们紧紧相拥,她在他的耳畔许下她的承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有时候,内心的力量击不倒现实的铜墙铁壁,就如同人类要承受地震海啸带来的灾难,大自然要适应春夏秋冬的不同温度。婚姻以爱情为基础最牢固,前提是必须得到家人的祝福,必须符合传统的观念,否则就如同他和她。
她的父亲因为经济问题进了监狱,母亲受不了打击撒手人寰,家破人亡,众叛亲离……他陪着她,安慰她,开导她“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就在她将要走出阴影的时候,他被家里软禁了。他以绝食抗争,只为不放弃她。她对他母亲的威逼利诱不为所动“我爱他,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们分开。”可是,当她看到病床上七天七夜滴水未进,面容憔悴的他时,她妥协了。她在日记中写道: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们俩在一起才会快乐,才会幸福,其实不是,只有你好,我才会好。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只身一人来到四季如春的B市,整齐的绿化,和煦的微风,看着眼前堵成一条长龙的车,她苦笑一下,又是一个忙碌的城市,可是这里却充满着陌生的温暖,不是吗?她张开手臂,闭上眼睛,深吸这里的气息。她不再是尊贵的千金大小姐了,她要像所有普通人一样靠自己的努力立足于这座陌生的城市。
她挤公交,挤地铁,租房子,递简历……她让自己像陀螺一样旋转,让这样的生活掩盖自己心灵的创伤。可是有些伤痛是无法掩盖的,比如他,她总是不自觉的在心里想他千万遍。索性她不再躲避,不再隐藏。她时刻戴着他送给她的水晶之恋,工作时幻想着他在身边鼓励自己,那情景是那么的逼真。有时她会对着电脑屏幕不自觉的笑出声来。旁边的同事忍不住好奇“米诺,傻笑什么呢?”“啊……没有,哪有?”
下班后一个人漫步在凉风习习的海边,不断跳动闪烁的霓虹灯尽情炫耀这座城市的动感与活力,只有波光粼粼的水面带给人们些许的平静。她用真挚的微笑祝福身旁的一对对情侣,自己却心如止水。别人说“每一个说自己不想恋爱的人心里都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是啊,奕溟就是自己心里时刻装着的那个不可能的人。
夏日里的A市早就驱逐了冬日的严寒,他换掉白天的西装革履,穿上宽松的运动装,同她一样,漫步海边。还是那片熟悉的海域,还是那些不变的铁索,昔日的美好景色只因缺少她而显得空洞萧瑟。他呆呆的看着长椅上那对暧昧的情侣,竟幻化成了自己:“溟,我们在海边建一所房子,像海子那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将一个吻印在她额头“诺,与你相依相偎在一起,即使没有面朝大海,也会春暖花开……”心里有说不出的苦痛,难道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只能靠回忆维持吗?他双拳紧握,不!绝不!
A市最大的商业财团F集团收购了本市最大的传媒机构——艺海星辰。谁也想不明白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宁奕溟接管F集团后的第一个命令竟是收购一家与公司业务毫无关联的传媒机构。他没有时间也不想去跟那些董事们解释,直接在高级私人会所接见了艺海星辰的负责人。
名贵的意大利手工西装衬着他的高贵气质,优雅的坐姿,冷酷俊美的面庞,转动着酒杯里的伏特加,缓缓的话语中弥漫着不容置疑与必须执行的坚定“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剧本,找一个神似照片上女孩的演员,一周之后开机拍摄!”
“宁总,一周时间太仓促了,是不是再……”
“任总,我不是在跟你讨论,我是在布置任务!”
“是是是,宁总,那男一号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宁奕溟将头微微抬起,深邃的目光透过玻璃窗望向远方,平静的说:“男一号我来演。”
“这……”任家华目瞪口呆,不置可否。
“有问题吗?”宁奕溟犀利的眼神从任家华眼前一闪而过,任家华一震,慌忙应道:“没有……”
“你可以走了!”轻缀一口伏特加,眼神有一瞬间的哀伤迷离随即又焕发出执着与坚定。米诺,我一定要找到你,我要带给你那些平凡而真实的幸福。
米诺在B市过着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平静安逸,无任何波澜。偶尔会看到报纸或杂志封面上帅气的他,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抽痛。微笑着自我疗伤,你好我就好。心底究竟溃烂到何种地步,只有自己知道。
平静的海面总是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序曲。就好似现在的米诺,每天在B市平静的浅吟低唱,而远方的他,正在为她的归来精心编排着一场盛大的交响乐曲。
一夜之间,《爱在召唤》像龙卷风一样席卷了全国各地。无数影迷为之倾倒,感动得一塌糊涂。米诺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还是那条熟悉的街道,还是如往日一样的忙碌嘈杂,可她心里却感觉怪怪的,说不出哪里怪,有点儿惴惴不安。突然,她被一幅巨幅海报吸引,宁奕溟深情地凝视怀中的女孩,那眼神是那样炽热缠绵,更是那样的熟悉,甚至他怀中的女孩都是那样的熟悉,不,不是熟悉,那是一张酷似自己的面庞。米诺泪如泉涌,心中一遍遍默念,只要他好就好,他幸福我便幸福……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公司,总之她一进公司,同事小薇就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米诺,米诺,米诺,我身边也有一个米诺哦。”
“你在说什么?”
“你没看过爱在召唤吗?超级好看,超级迷人,超级感人……”
米诺心情沉重,只想快点结束对话“我不看电视。”
小薇不依不饶,“这个你必须看,因为那个女主角就叫米诺,跟你的名字一模一样,而且,你俩长得特别像……”
“这么巧。”
“可不是嘛,关键是男主角超帅,超正点,如果老天给我一个宁奕溟,我死也甘愿。”
米诺震惊的看着她“你说谁,老天给你谁?”
“宁奕溟,就是爱在召唤里的男一号,我爱死他了……”
宁奕溟,米诺,爱在召唤,爱在召唤……她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急不可耐的想要验证她的猜测,抓住小薇“这个电视剧都有什么剧情啊?”
“昨天那集可感人了,他们俩被困在了一座小岛上,宁奕溟的腿受了伤,米诺用围巾给他扎紧伤口搀着他回营地,宁奕溟伤口撕裂根本走不回去,他让米诺自己回,米诺紧紧抱着他说:若没有了你,一切都将毫无意义,失去你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悲剧,奕溟,你要我的人生是一场悲剧吗?”
小薇被满脸泪水的米诺吓住了,慌忙说:“别着急,别着急,他们没事,营地的队员不久就找到了他们。你瞧你,光听就感动成这样,要是看电视的话还不泪流成河啊。”
“确实挺感人,嗯,没事了,工作吧。”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这个小巧玲珑的木床都快被辗转反侧的米诺给弄散架了。她在焦灼,她在矛盾,她在压抑,她在克制,但她终究骗不了自己的心,抵挡不了爱的力量,更抵挡不了他的召唤。
什么都不管了,打开台灯,撩开被子,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小心翼翼磨磨蹭蹭的开机。那么熟悉又陌生的QQ号,整整两年未碰触,可还是能倒背如流,她鼓起莫大的勇气,点击了登陆。小台灯散发着幽暗温暖的光,将主人颤抖的身躯勾勒的更加迷人。
“诺,妈妈说你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了。我怎么肯信,我疯了一样的找你,去我们漫步的海边,看日出的山头,经常去的咖啡屋,马场,操场,公园……什么都在,就是不见你的身影,我的天塌了。”
“诺,一个月过去了,我没有你的任何消息,我时时刻刻握着酒杯,我爱上了醉了的感觉,只有醉了,才能看见你。是你让我心醉,是你让我心碎。”
“诺,以前你都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根本就不爱我,一点儿都不在乎我,要不然你怎么还不回来,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孤零零的地方,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诺,对不起,我收回那些话,我知道你爱我,你要我,只是不得已才离开我,我只求你给我一点儿你的消息,让我知道你很好,行吗?”
“诺,父亲去世了,公司里,家族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我处理,我现在才真切的体会到你当时的痛苦与无助,我好累呀,好想看看你,哪怕只有一眼,我要去哪里才能看到你?”
“诺,你以为你离开是在帮助我,成全我吗?你错了,失去了你我再无感情可言,我现在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了你我不会再快乐,不会再幸福。来我怀里,让我真切的感受到你,好吗?”
“诺,我不信你铁石心肠,我要把我们的故事拍成电视剧,我要把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如果你要这刻骨铭心的爱情是一个悲剧的结尾,你就不要回来。”
“诺,想你,想你,想你,我把眼前的她当作是你,多少次我真的以为她就是你,可随着拍摄结束,我的心也从云端跌落到地狱,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诺,面朝大海的小木屋我已建好,它在召唤你,我在召唤你,爱在召唤你……”
米诺哭得声堵气噎,哭得歇斯底里,心里压抑太多太久的委屈今天如火山一样爆发了。东边的太阳像孩子般跳上了枝头,柔和的阳光抚摸着米诺蜷缩的身体,它在给予她力量,他也在给予她力量。
当米诺一身休闲,拖着行李箱出现在A市的土地上时,落日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抬手拦了辆的士,直奔他们的咖啡屋。旁边的店铺与街道差不多都已变了模样,只有这间咖啡屋跟她在的时候一模一样。这旧式的设计风格与旁边华美的装饰一比黯然失色,可在她眼里,这间咖啡屋越看越漂亮,越看越温馨。她推门而进,对一切都轻车熟路,径直走到他们以前的专属位置坐下。侍者很有礼貌的走过来“对不起,小姐,这个位置您不能坐。”
“为什么?”
“这个位置是我们老板为他的爱人保留的。”
“你们老板是谁呀?”
“F集团的宁总。”
“好的,我换一个。”
“谢谢!”
米诺一点一点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时不时的看着那两个空空的座位,一阵阵心酸与欣慰,她轻缀一口咖啡,盯着那个空空的座位喃喃道“奕溟,我回来了。”
她像狗仔一样躲在酒店的大石柱后面看着他从一辆加长林肯中出来。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多了几分成熟与沉稳,颀长的身躯,矫健的步伐,前呼后拥的工作人员,俨然一副大老板的派头。心底泛起一股甜蜜与苦涩,“奕溟,多少次我也想这么远远的看你一眼,只一眼就够了。可当我真的看见你的时候,我发现我很贪心,我想多看你几眼,可是,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大男孩了,我也不再是那个幼稚的米诺了。现实就如同一条东非大裂谷横亘在我们面前,我们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虽然是春天,可北方还是乍暖还寒。她倚在石柱上,抱紧双臂,想起自己家破人亡时的处境,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头上,透心凉,彻骨的寒意弥漫全身。现实就像一台旋转不停的冰冷打磨机,磨掉了米诺的任性与坏脾气,磨平了她的高傲与尊贵,更磨没了她的勇气与不顾一切。她害怕他们的爱情击败不了现实的残酷,毕竟两年前她彻彻底底的失败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像老天也在可怜这一对恋人。她站起来拍拍麻木的双腿,紧紧裹了裹身上的风衣,正想离开却被迎风出来的他再次吸引。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不因为有人为他披上大衣而有丝毫变化,突然,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她反射性的做了一个想要扶起他的动作,却发现他们俩隔了好远,她触不到他。他用手抵住膝盖,轻抚伤口的疼痛,她看清楚了,那个位置就是他们在南极时他为保护她而受的伤。她的心被撕扯着,抓挠着,她多想代他去疼,去痛,可她终究还是没能跨过现实这道坎。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当她回过神来酒店门口已空无一人。
朦胧的雨夜给这座海边城市罩上一层神秘与安宁,她在徘徊,她在犹豫,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毕竟,他们两个都变了。原本回来之前她已下定决心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紧紧抱着他再也不放开,一辈子都在一起。可是,她却发现她根本无法接近他,公司没有预约她进不去,他出现的公共场合凭她的身份也进不去,她更不敢去他的家,那里住着反对他们的母亲。距离,时间,难道他们注定今生都要错过吗?
商厦的大屏幕上竟然在播放电视剧。“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了,你会怎么办?”
“我会去找你。”
“如果找不到呢?”
“那我就一直找,一直找,找到我老,找到我死。”
刹那间她领悟了一切,掏出手机镇定的拨打了那个隐藏已久的电话号码,她不知道音乐是从大屏幕上还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我们注定要相恋 不改变 思念像无形红线 轮回缘起再不灭 今生等待你出现 到永远……“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颤抖的,“喂”
“我回来了。”
“我要见到你我才相信!”
“好,一会儿见。”她一下子就找到了当年的那种默契与感觉,不用讲就知道彼此心中的地点。
咖啡屋里幽幽的灯光散发着浪漫的光圈,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比她早到。当她携着微凉的春风破门而入时,他假装愤怒的一跃而起,还是那句说了千遍万遍的话“怎么这么晚才来,总是让我等。”
两人同时微笑着流泪,她上前一步,直视他“等一下怎么了,你不愿意等啊?”
“我愿意!”
“如果我一辈子都不来呢?”
“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是米诺,我是宁奕溟!”
他们相拥而泣,原来他从来都不曾变过,她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