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了,孩子们到河边洗澡,
乡下的孩子去河里游泳,一则为了玩水,二则为了洗干净夏天的汗味,图个清凉。
王小样和二哥经常到青龙桥上扎猛子,水边长大的孩子水性一般都极好,能一个猛子扎下去,从对岸出来的就很多,但是敢从桥上往下扎猛子的还真只有他们俩胆子大水性又好的后生。他俩经常跑到桥上,三下五除二拔掉衣服和裤子,只穿一条裤衩,双腿一弯,身子一弓,双手一伸,往前一蹬,咚的一声就钻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四散开来,然后就悄无声息,经常看的人胆战心惊。他俩极其淘气,扎猛子之后还潜到河底去摸鱼,河水很深,他俩憋住一口气往下一沉,摸到鱼的机会不大,但是在浅水区经常能摸到洗衣妇掉进河里的钥匙,钢镚和勺子。
“你看我摸到了什么?”一天,王小样踩着水,露出大半个身子直直的立在水上。
“哇,一个手镯。”二哥一身惊呼,一个猛子扎过去。
“嘘,别出声。”王小样把手食指放到嘴边,冲二哥挤眉弄眼,
二哥就不出声了,两人默默地游到了岸边,在岸边的芦苇荡里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把银镯子藏了起来,若无其事的再游回去,穿好衣服,连湿短裤也不脱,直接穿好就走人。
“喂,你两干么去,我也去。”钟三胖想追来,他俩拔腿就跑,一溜烟跑走了,等钟三胖穿好衣服的时候,人影都看不到了。
两人溜溜达达的来到了没人的地方,开始小声的唧唧喳喳起来:“你说这个银镯子会是谁的呢,我们要不要还回去?”
“据说林家湾大花狗婆娘洗衣服时丢了一个手镯,当时狗剩还带了几个人去也没能捞起来,这会不会就是他家的?”
“这么多人洗衣服,谁能确定这是谁的,好像八斤半的婆娘洗衣服的时候也丢了一个手镯,你说这个手镯到底会是谁的呢?”
“那这手镯怎么办,难道我们还要挨户挨家的问不成。”
两人顿了半响。
“真打算送回去吗?”
“有点太便宜他们了,要是他们能给点报酬,我们还可以考虑考虑。”
“你真能想美事,这是人家东西,他们肯定觉得我们还给他是天经地义的,给你报酬,别做梦了。”
“要不……咱们……”两人一使眼色,都心领神会地看看对方。”
“那我们要是去换钱,要被父母知道了,还不得挨顿揍。”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王小样一拍胸脯,“看我的,走,我们去集市,找卖银镯子的那家店主,大家都说他人不厚道,爱占便宜,我们就跟他说我们在洗澡的时候捡到一个银镯子,便宜点卖给他,他爱占便宜还不得乐不屁巅的买了啊。”
“你说得对,走,先把镯子放个安全的地方,明天去问问店主再说。”
他俩等黄昏的时候去了芦苇荡把镯子转移到了王小样家门前的鸟窝里。
第二天他们按照预定的时间早早的去了集市,跟店主张老板好一顿的讨价还价,说好了给他们60元钱,本来店里的镯子都标价120元的,可是没办法,他们也只好勉强答应了。
第二天,他俩又去了一趟,接过老板给的钱,这才掏出镯子来交给了张老板,张老板一再叮嘱,不许说出去,要说了不只我不能买你们的镯子,你们也一分钱得不到。”这也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所以都保守秘密,绝不透露单点消息。
突然地发了一笔横财,这两家伙美得走路都一颠一颠的,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钱对半分了,各自揣着钱如获至宝的回了家,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们都背着别人买高粱饴和麻花来吃,很多时候还买花生酥来吃,一边走一只手往嘴里抛,一抛一接,这个美啊。
一天王小样陈二娃正吃得高兴,突然听钟三胖喊:“王小样,王小样,看看,渔船,打渔船。”钟三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叫喊起来。
王小样也高兴地飞奔过去:“走,我们看鱼鸭去。”王小样说的鱼鸭其实是鸬鹚也叫鱼鹰或者墨鸦。但是当地人都叫鱼鸭,会打鱼的鸭子。
看鱼鸭打鱼还真是很难得的事情,只有夏天运气好的话十天半个月才能看到一回,王小样和陈二娃撒腿这个跑啊,口袋里的糖果一路上蹦了出来也浑然不觉。
青龙河水清澈见底,水面浩淼,几叶小舟顺流而下,翩翩而来,很是轻快,船头站着渔夫,蓑衣斗笠,手执一根竹竿,一路划着水来到了近前,不由得想起了一个谜语;在娘家青枝绿叶,在婆家面黄肌瘦,不提起则罢,一提起清水长流。
渔夫撑着小船轻快地来到了桥洞下,一共有3条渔船,每条船上有四只鱼鸭,蹲在船头静默着一动不动,只有脖子直立着,冲向天际,有纯黑的,也有麻黑的,嘴长而尖,是捕鱼的绝顶高手。
船一字排开泊在桥东边,渔夫把鱼鸭抓过来一只一只的在脖子上系好绳子,然后把她们扔进水中,鱼鸭扑楞楞地潜进水里,轻捷灵敏,很快就叼着鱼游上水面,在水面上转个圈,优雅的游回主人主身边,渔夫变把它拎起来,把它嘴里的鱼取下来,放入船中,然后再把鱼鸭赶进水里,有时鱼鸭如果不愿意吐出嘴里的鱼,转着圈儿的不肯给,拼命挣扎,渔夫急了就会用竹竿打它,它就一下子钻入水中,有的远远地不肯回来,这时候渔夫就会把鱼船上的小鱼拿起来放到手里引诱鱼鸭,鱼鸭一看便会游过来,等待主人给它鱼吃,它乖乖地吐出嘴里的鱼,然后主人把绳子取下来,把鱼一扔,一条抛物线落入水中,鱼鸭便嗖嗖的奔过去,用嘴一接,便叼住了,尖尖的大嘴变很快的把小鱼往肚子里送,等吃完了鱼再给它系上绳子,借着又扔到水里去捉鱼。
王小样和陈二娃等几个调皮鬼总是跳进水里游到船边,扒着船舷和渔夫聊天,渔夫总能看到几个小脑袋瓜露出来,小嘴一张一合的。
“师傅,你们一天能打多少鱼啊?”
“你们的鱼鸭怎么养的啊 ,我长大了也想养一群鱼鸭给我打鱼,我每天就有鱼吃了。”
“你们平时都去什么地方打鱼啊?”
“你们多长时间来一回青龙桥啊?”
“你们从哪儿来啊,为什么这么久才来一次?”
”“鱼鸭平时睡在哪儿?”孩子们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渔夫一边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他们的问题:“你们这么多嘴问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一个的呢?”
“先回答我的。”
“我的。”
“我的。”孩子们还是一顿七嘴八舌。渔夫笑了笑便谁也不回答,也许他每到一处孩子们都问这样的问题吧。
后来次数多了,孩子们也都认识他们了,一回生二回熟,王小样最能察言观色,嘴也最甜,很快和一个姓余的叔叔混好了,小样便叫他“鱼叔叔”。
后来孩子们就一点点的知道了鱼叔叔来自很远的地方,他们都是打鱼为生,总是顺着这条河上下的穿梭,轮换着去打鱼,他们的渔船都是一个叫做“湿地”村子,是挨着水边建成的,鱼鸭会回到村子的时候都是各自在家养的,每家都有专门的鸭舍,每天都要给鱼鸭为三遍鱼食,幸好是水乡,一年四季水田里都有足够鱼供他们食物。
每次渔夫们发现船舱满了或者是鱼鸭在水里来来回回几个回合捉不到鱼的时候,他们就会呼哨一声,“收船,扯呼”,然后鱼鸭就会很快的游过来,跳上船头,让主人松了绳子,蹲在船头,等着主人给它们鱼吃,吃饱了在蹲在船头,雕刻一般的立着,小船便缓缓的划动,轻快地漂到下游去了。
剩下孩子们站在河边无尽的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