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个沉甸甸的称谓,想了好久该怎么来给“父亲”做个描述、定义或解释,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脑子里却模糊不清的总是冒出山峦的画面,或许父亲在我骨子深处的样子就像山峦峰脊一般,默默的历经春夏秋冬、静静的抚育长在表皮的植被,从无过多的言语,却总是在给予。
父亲出生在饥寒交迫的年代,是天底下最普通的一位农民,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未息,也在农闲时外出务工补贴家用;据说他上学时成绩很好,最后因为爷爷病重不得不辍学回家,作为家中的长子,早早就扛起来了挣工分的生活重担,婚后母亲提出与父亲的几位弟弟分家,父亲看着还未成家的弟弟、已年事渐高的父母,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父亲虽然只上完了小学,但能写一手好字,无论硬笔、毛笔都写得行云流水、潇洒飘逸、收放自如,小时候每当春节前夕,父亲总是挨家挨户为村里写春联,我总喜欢跟着他一家一家的跑;父亲还能烧一手好菜,普通食材在他的精心搭配、烹饪下,能让人食欲倍增,每次村里的红白喜事,后厨总有父亲忙碌的身影;
父亲性格严厉却又随和,小时候我俩时常勾肩搭背,似乎跨越了父与子那道鸿沟,被村里人戏称为兄弟俩;青春叛逆期,开始与父亲顶撞、将头发染成酒红色、偷偷开走他的摩托车,父亲面对着这一切,并未斥责或吼骂我,他选择了蹲在屋前的枫树下,一支接一支的点烟香烟,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20多年前的穷乡僻壤,很多孩子在读完小学后,父母都会让他们回家务农或跟随自己外出务工,虽然家境清寒,父亲却坚持让我上初中、考高中、读大学,总是鼓励着我要多读书、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朴实的言语,却期待着自己孩子的路能比自己走得更远、更宽;大学毕业后,借着忙于工作的拙劣挡箭牌,很少会主动与父亲联系,2018年夏天,父亲在外务工因操作不当被钢筋夹断了食指指尖,我赶往医院看着父亲躺在病床上,伤口已经包扎好,我简单问完了伤情之后,坐在病床床沿两父子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2019年2月,妻子怀抱女儿从产房被推出,看着襁褓中的女儿,眼眶一阵暖流涌出,我也成为了父亲;女儿到来后,生活所有的重心都围绕着她转,深怕她受饿、受热、受冷,吃的用的都会竭尽全力在能力范围内给她最好的,在女儿不满一岁时,因为工作调动到县里上班,虽然每个周末都会回家,但对女儿的想念总在不经意间冒出,繁忙工作间隙、睡前总是拿出手机反复翻看女儿照片、视频;每次抱着女儿逛街,即使手臂酸麻也舍不得把她放下;女儿在我怀中熟睡时,总忍不住亲吻她的额头、胖嘟嘟的脸蛋、肉呼呼的小脚丫;在我年幼模糊的记忆里,无数次父亲务工夜归,也总是用他粗糙的手在我稚嫩脸颊上轻抚;成为父亲后,在面对压力、琐碎、纷争时,我也习惯选择点上一支烟,陷入长长的沉默。
接近花甲之年的父亲,挺拔的身型已逐渐佝偻、浓密的头发已变得稀疏、健硕的肌肉已开始松弛,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常年劳作的双手粗糙不堪,现在每次回家,父亲就会早早做好一桌饭菜,然后坐在门口点上一支烟,默默的等待,默默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欢快的逗着他孙女。
年幼时仰望父亲,父亲是天;青年时质疑父亲,父亲是泥;中年时成为父亲,才渐渐明白父亲是山,沉默不语、坚韧不拔,只求时光慢一点再慢一点,虽然这样的祈愿只是徒劳,但也诚心的双手合十作出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