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原点(七)
陈清水在水中没有摸索到男孩,他想到孩子可能被避在了水底,便毫不犹豫一猛子扎到水里,从石桥的南端钻到北端,没有找到孩子的影子。他钻出水面,接着顺着水流往前找。游了大约一百多米在水渠的拐弯处陈清水看到了小男孩。男孩浑身透湿,正坐在土埂上抹眼泪呢。
陈清水上了岸拉起小男孩,问:“你坐在这里干嘛?还不赶快领你妹妹回家?”
小男孩抬头看看陈清水说:“我不敢回家,我妹妹为了救我掉水里了,找不着了,不知是死是活。”
“说什么屁话?你妹妹没事,是我把她救活了,就在前面石桥上坐着呢。快走,领着你妹妹回家,我去送你们。”
小男孩一听妹妹还活着立马站起身来拔腿就跑,他跑到石桥上抱起妹妹就地转了两圈,然后扯起妹妹的手就往家走。
陈清水跟在两个孩子身后来到大街上,这时杨家大嫂正好在寻找孩子。她一眼看到了陈清水,看到了两个浑身湿漉漉的孩子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嫂走到陈清水面前紧握住他的手说:“大兄弟,这两个孩子是否落水了?是你救了他们,是吗?”
陈清水点点头。
“你是孩子的救命恩人,我该怎样谢谢你呀?要不让两个孩子给你磕个头?”说着大嫂拉过来两个孩子就要给陈清水磕头,陈清水连忙制止。
大嫂看看陈清水又说:“大兄弟,你看,你的衣服还在滴水,快,先回我家换身干衣服去。”
“不了,我回家换。”陈清水交待大嫂说,“注意,你们以后要把孩子看好,不要轻易让他们去外面玩水,很危险。你知道,咱们村每年都有被淹死的孩子,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千万引起注意。”
杨家大嫂说:“是呀,我知道。大兄弟,你说说这俩孩子是咋回事?”
陈清水便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向杨家大嫂叙述了一遍。杨家大嫂听后一下拉长了脸,随即操起一把笤帚就去抽打儿子。陈清水夺过笤帚说:“大嫂,不要再打孩子了,淹水已经把他吓得不轻,不生毛病就是万幸了,再打就坏了。我现在劝你不光不打他们,你还要亲自领着他俩去石桥上叫叫魂,念叨念叨,稳定稳定孩子的情绪。这事可别忘喽,最好马上就去。我先回家了。”陈清水说完转身就向家走,他来到家里换好了一身干爽衣服接着又出门去了,因为他的事还没有做完,救孩子耽误了,他还要接着做。
十几分钟后陈清水来到北坡稻地头上薅了一棵稻穗,然后剥开一粒稻子看了看。还好,今年稻谷成熟还不错,籽粒饱满,估计亩产不会低于四五百斤。这样除去上交的公粮和大小队留下的储备粮以外,社员们每人还能分到近百斤稻谷,尽管离吃饱肚子还差一段距离,可比起前两年已经好了许多,老百姓的日子不再那么窘迫,困难已经有所缓解。
陈清水继续向前走,一个意外惊喜让他眼睛一亮。只见低洼地的围堰处有一个小决口,决口的水流顺着田埂不停地流向东边路沟里。路沟里正有一群草鱼游过来,它们感觉到了水流,然后一个接着一个逆流而上游进了稻田。
陈清水心想,这回抓鱼可省劲了。如果拿来一个蓄笼放到稻田地里,那些鱼儿就会顺着水流钻进蓖笼里,过一夜明天就能逮好多鱼,三斤五斤不止。想到这里陈清水很快回到家里拿来了一个蓄笼闷在水里,上面盖上一些水草,一是为了把蓄笼隐藏起来,二是为了引鱼上套。安放好后,陈清水洗了洗手又继续围着稻田转悠了一圈,他发现整坡庄稼长势都好于往年,心里很是高兴。
陈清水转悠了一圈又回过头来走到蓖笼前,正好看到有一群鱼正争先恐后地往蓖笼里钻。陈清水心里一阵激动,他挽起裤管走到水田里弯腰提起蓖笼。呀,蓖笼里已钻进来几十条小鱼,鱼儿们由于离开了水“扑棱楞”不停地乱跳。陈清水拔开塞在笼口的杂草,然后把鱼儿倒进柳条篮里。陈清水心想,古人有守株待兔,今天有我下笼待鱼,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了足有三四斤草鱼,满够一家人吃两顿的,真是意外之喜。
陈清水暗暗点点头,心想,这不到两个小时就收获了好几斤鱼,那要是过一夜鱼虾不就能装满一蓄笼吗?少说也得有八九斤重吧。陈清水高兴地提着篮子一路哼着小调回家了。他刚跨进家门小儿子双喜便摇摇晃晃地跑过来迎接。陈清水把鱼倒进水盆里,然后抱起小儿子亲了亲,接着又把他放到水盆边让他玩耍。小儿子咧着小嘴不住地“嘿嘿”直笑,他把手伸进水里一阵乱搅,惹得鱼儿一个劲“扑棱楞”乱跳,立时衣服上溅满了清水,小脸上也满是水珠。
陈清水抱起儿子把他小脸上的水珠擦干,然后又亲了两口。这时母亲李昌云拿来了菜刀准备过来宰杀小鱼。李昌云问儿子:“骡子,这是从哪儿捉来的那么多鱼?你看都还活蹦乱跳的?”
“村北稻地,路沟处有个决口,决口里有许多提流的鱼虾。我在决口处埋下一个蓖笼,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捉了这么多。现在蓖笼还在那儿,明天会逮更多。”
母亲说:“你就是喜欢逮鱼,从小到大习性不改。”
“爱好嘛,也是一种乐趣。这不好吗?你们跟着我没少吃鱼,享了不少口福。”
“是,享口福了,是比别人家吃的鱼多。”李昌云说。
季节很快到了秋分,满坡稻谷已是一片金黄,用不多长时间就要收割了。陈清水通知机房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再抽水灌地了,水稻已经成熟不需要水了,需要的是高温和阳光。当务之急就是让稻地尽快变板变硬以便收割时能进车进人,也方便压沟播种小麦。
气温在逐步走低,清晨地面上开始有白雾笼罩,冷风吹来,寒气袭人。没过几天水稻便开始收割。这是“三秋”时节,是农村最忙碌的一段时间,这期间人们又是顾着收割,又是急着播种,还要忙着脱粒,一人当两人用。
尤其稻谷脱粒,更是麻烦,稻谷不像小麦可以摊在场上用石磙子碾压,它要用人工蹬踩脱粒机脱粒。这样脱粒干净还不伤稻草。在当时稻草是宝贝,有很大用处,到了冬天农闲时节人们用稻草打草包,草包卖到收购站可以换来一些零花钱贴补家用。也别说,打草包还真是很多老百姓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女孩子多的户仅凭打草包一项收入日子就过得比一般户好很多,吃穿不愁。
在“三秋”季节里,每天夜幕降临,社员们一吃过饭生产队长就开始在大街上吆喝,催促人们抓紧出门去打谷场上加班。每逢此时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年轻的姑娘和小伙,他们来到打谷场点亮马灯迅速投入战斗,脚下脱粒机踏板翻飞,耳边机声隆隆,眼前稻粒刷拉拉堆起一堆又一堆,姑娘小伙们干到高兴处又唱起红歌,顿时整个打谷场上呈现出一派祥和欢快的场景。
陈清水这段时间更是忙碌,白天在田间地头巡视,晚上又去各个打谷场上走动。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督促社员们抓紧干,争取在立冬之前把稻谷收拾完,然后把白蜡园子播种上冬小麦,如果拖延到上冻小麦就不会扩叉,严重影响明年的产量。
可心急归心急,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不比机械,一天干得有劲,两天干得有劲,第三天干活的速度就明显慢下来。人们精力就那么多,每天白天收割,晚上加班人根本吃不消。等到水稻脱粒结束季节已经来到立冬,一夜北风吹来,气温急剧下降。寒流一波接着一波袭击鲁西南,壕沟里开始结冰,土层表面也开始上冻。许多地处洼地的白蜡园子没有深翻,播种无法进行。
没有办法,地不能不种,社员们只好挽起裤管,然后扛上䦆头踩着冰凌开始刨地,陈清水也经常参加劳动。(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