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大门,他就要跑到院子里;打开院子门,他就要拽我到东面菜地边去玩。
孙子才两周岁多点,还不敢独自跨出院子门。小区水泥道上私家车,电瓶车很多,巷子也多。不时有黑色灰色的狗出没,麻黄的猫在路上打滚。还有“叮叮当当”收破烂的,没有一处不隐藏着危机。
前一阵子天一直下雨,院子里大理石的地坪上漂着细水泡。地一湿,家里人就骗他,说脏,他就不敢钻入雨幕中去戳那些瞬间即破的泡泡。不能出去,就在屋檐下的走廊里骑他的小车,来来回回,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有时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接雨水,立刻又被他母亲斥回去了。
不下雨的日子天又热,太阳明晃晃的,风也被熔得发烫,就这样待在家里又有个把月。空调下喜洋洋,光头强,伊伊呀呀什么的都看厌倦了,就一门心思想出门,幼小的心灵似乎也压抑太久了。
出门,只好选择在黄昏,没有阳光的时候。
傍晚,阳光收敛了,光线依旧敞亮,天空像块湛蓝色的绒布,风也开始柔起来,挟杂着大海的腥味。我们走在小区的路上。他对外面的世界,都觉得新鲜,好奇,朝这家院子里看看,那家围墙的门摇摇,如一个久关在笼子里出来的小猴儿。
东边的菜地不远,两百米路。春天的时候抱着他来过,我曾记录过一段文字:油菜快要净花了,这些大自然的报春花,在冬末就按捺不住绽放的欲望,春还未来临就有些鹅黄点缀在绿叶之上,也吹响了春之号角。现在仍有点点黄色的花瓣撒在发梢,茂密的枝干上长满细密的菜籽荚,正孕育着飘香的籽粒。白菜开花了,蚕豆开花了,开花的还有萝卜,连草绳捆绑着的包心菜都憋不住,纷纷挣脱人为地束缚伸出细长的脖子。
而现在是秋天,几块空地,一垄垄整理好了的,平整如板。还有一张张地膜覆盖着的,里面没有秘密,一颗颗生命的种子正在酝酿,渐醒,也许在星露里,也许在一场细雨中,也许在某个黎明的朝霞下,就悄悄钻出了土面。
豆角枯了,只有辣椒苗还在倔犟地开着碎花。也有几垄地上,白菜、萝卜的秧苗才出来,一窝窝的浅绿挤在一起。
他跑到地里,看那些绿色。我忙跟上去牵他出来,他摇摇手,吐出一连串的不要,雪白的小皮鞋在泥土上印下一行歪歪斜斜的印迹。
孩子还没有意识,他不知道什么叫干净,什么叫脏;他不知道一双鞋子几百元,也不知道脏了东西需要清洗;他不知道踩到垄上也许就是毁灭一窝正在发芽的幼苗。他的心灵如一张白纸。纯洁。
但有温润的夕阳披在他身上,他生活成一棵幼苗。
回来经过一棵杉树,树根边一株扁豆爬满了旁边的栅栏。这应该不是人为栽下的,可能是风吹来的一粒种子,也有可能是鸟儿叼过来的。它出生在火热的夏季,生长在风雨和烈日交织的时光里,现在它仍盛开着一簇簇的花朵,收获着一次次的欢悦。
这是生命的力量。
天色渐暗,灯光次第闪烁。孙子牵着我的手,慢慢地往家行走。这是一幅温馨的画,这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林建明,笔名(愚人)安徽省铜陵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定居上海青浦。业余时间爱文学,爱读书,爱码字。在《光明日报》《长白山日报》《铜陵日报》《德州晚报》《枞阳杂志》刊物及省内外多家微信平台发表文章近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