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板,你这里可有酒喝?”
“自是有的,只是不知邢将军是想醉还是不想醉?”
墨心命人将刚从酒窖搬出的新酒拿来,她早等他多时。
“若我一开始就没有救她,她也就不会因我而死。”
“你在后悔?”
“后悔又如何,纵是时光倒转,我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世间有那么多无解的局,不过是有些遗憾罢了。”
“邢将军,古仪姑娘其实常来小店喝酒,许是因为在将军府没有什么朋友罢,她很爱同我说一些有关将军的事。她从一开始每次提及将军都会笑容满面到沉默不语的样子,墨心一直记得。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她没有提起将军,只是醉了以后不停地说着一些往事。说如果那时候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她,是不是恨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在邢将军眼中,家国大义永远比儿女情长更为重要。古仪一生只是想好好活着,可是遇见你以后,她唯一不愿见你有一丝不开心,只想完成你想做的任何事。”
待男子落寞离开以后,墨心有些怅然,遗憾?这么说好像也没有错,毕竟是古仪自己选择走向那条路的,他永远不会知道她为他放弃了什么。
于是在寒冷的冬夜里,他只能独自一人,望着满院苍茫。可是,邢风真的只是遗憾而已吗?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父母的墓地,就在玉痕山,他来祭拜时总会放上一壶父亲最爱的烈酒。那时他刚刚离去,她在山里迷路,又冷又饿。正好看见一座刚刚有人拜祭过的坟墓,坟头的烈酒让身体稍微发热,她才能撑到有人发现她。
他下山时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了墓地,回去时看见雪地里昏迷的她,把她从山里弄下来着实废了一番功夫。
整整三日,她毫无意识,第三日醒来后她就站在院子里的梅树下,呆呆地望着还只有零星几点的红梅。
“过几日会开得更美。”她循声望向他,又别过脸去。
“现在这样,就很好。”
那时候,他的眼中,心中,不停重复着这句话,“现在这样,就很好……”还有,女子面上微微可见的绯红之色以及一缕从斗篷边倾泻的青丝。
他时常想起那时候,她尚未痊愈,他本是开玩笑地问她。
“阿仪可有想好如何报答我?”
她避而不答,躲闪的眼神让他更加确定她接近他的动机不纯。一日,她突然来到他的书房,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自己不是越国人,而是正在与本国交战的齐国人。
她说:“古仪愿报将军救命之恩,与齐国之战,古仪愿意作为内应,潜入齐军内部。”
“胡说什么,你不过是个女子。”
“古仪曾是齐军死士。”
他早就查清楚了她的来历,可他并不信一个死士会因为这些许恩惠就背弃自己的国家。但他还是不愿放弃这枚绝好的棋子,他决定赌一赌。
是他亲手将她送上死路,他让她假装从他府里逃出,将自己事先绘制的假布阵图交给她。齐军大败之后,他在敌营看到了他们的布阵图,地形和他画的图大致相同,却更为细致,还有一些不易发现的错误,似在引诱敌军走入他的圈套。他找到她时,她已是奄奄一息。
“你……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输……真……好……”
他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齐军相信那幅地图是真的,只是看着满身伤痕,面目全非的她,他的心一阵钝痛。是否,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的分量,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重要得多。
墨心说的没有错,不管她有没有恨过他,终归是他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