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毕业后，我特别害怕在上班期间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父母都是很开明很体谅我的人，所以如果没有遇到什么急事，一般是不会在上班时间给我打电话的，而急事通常则意味着是不幸。
上午正在写着邮件的时候，隐隐感到手机在振动，接着就听到熟悉的铃声，屏幕上显示着老妈的名字，我捞起手机挂了之后迅速来到了公司休息区，给母亲拔过去。听着有点沙哑的声音，母亲努力地把事情说完了，大概意思是“你外婆快不行了，赶回来看一眼吧”，我跟外婆的感情并不深，当然也没有跟母亲一样的悲痛，挂完电话之后平静地订了下班后回家的车票。
时间转到下午5点多，又接到母亲的电话，这次状态好多了，感觉一口气喘过来了，能一句一句地地把外婆的情况跟我说清楚。外婆七十多岁了，身体一直不太硬朗，卧室的柜子里常备着各种药，因为舅舅一家在小镇上经营着生意，所以也跟随着一块生活。原来这次舅舅舅妈因为忙着生意，一直没有顾上外婆的身体，时间拖了一个多星期了，今天外婆快扛不住了，手脚冰冷，手指已经肿得跟火腿肠一样了，呼吸自然是上不来了，舅舅带着哭腔跟远在南昌的姐姐（即我老妈）打电话，意思是大伙都回来看一眼，准备送回村子里的老家等待咽最后一口气了。
父亲第一时间赶到，因为是姐夫，当场就训斥了舅舅，有病不送医院难道送回老家啊，在怒气与慌忙中把外婆送到了医院。然而，在医院的大夫面前，我这愚蠢又吝啬加不孝的舅舅还不情愿让外婆接受各种有效治疗，几次争论之后才将他的话语给灭下去，医生的诊断说，现在的病情还根本危及不到生命的地步，住院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过来的。
前段时间看了一篇《农村老年人自杀的社会学研究》的报告，主要调查的是在湖北的京山县，也是自杀比例最高的一个地方，很多老年人，在失去劳动能力，创造不了经济价值时，不想拖累年轻人，自觉自杀，也有身体得病之后，儿子和媳妇故意不给喂食，目的是早点结束。其中有一例，老人家在年底快不行的时候，媳妇担心年后办丧事影响春节期间请客娱乐，问道“你怎么还不死啊”，结果老人怕耽误后代就自杀了。调查的案例中，几乎每一个自杀的背后都有着他杀的影子。
舅舅一家的经济状况一点也不差，早年外公在世的时候一直是小学校长，经济条件在农村是令人羡慕的，后来舅舅一家做生意也一直过得比同村的大多数人好。在我的概念中，关系到生命是不存在讨论挽救与否的问题，我记得在王志文演的电视剧《天道》里说的，哪怕是明知道没有救好的可能，也得烧完全家的最后一滴油。当我看到那份报告的时候觉得不可能思议，而类似这样的惨剧差点在我身边的亲人身上发生的时候，我一时找不到这背后的“为什么”，我甚至不相信，那个小时候经常大方地给我和弟弟买零食买玩具的舅舅，今天会连自己的母亲都见死不救，而这简单的理由竟然是舍不得钱，可笑至极。
如果外婆挺过了这一关，我要告诉舅舅，这辈子你都要感谢我爸，因为你差一点做了你辈子最蠢的事，甚至在整个下半辈子都敲打着你，让你良心不安。一个连母亲都舍不得花钱救的人，谁敢跟你做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