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读罢《枕草子》。此书初读于赴日的飞机,合卷于赴宁的火车。《枕草子》这名字,听上去睡前翻再好不过,然而我却读于羁旅之间。万里行程,心中只想着清少纳言。
林文月译。曾读她的《京都一年》,行文冷静。而《枕草子》译地却很是动人。林文月尽可能以简单的文字翻译清女消瘦的文风。“春,曙为最。夏则夜。”真好!但想来清女更消瘦的。固然如此,林氏尽心了。
清女着文,大致分两种:一种是居易体,一种是记叙体。前者有其可述。有时也将两种杂糅一起。在居易体(褒贬体)中,往往:“M(描述语或比较语)者,如A。B。C。D。…。”A往往是名词,B、C、D既可以是名词也可以是主谓齐全甚至带有分句的复杂句子。且A、B、C、D大体互不相关,只是M的例子或喻体而已。这之间有个有趣现象:带有分句的复杂句子,往往寄托了作者浓郁的褒贬之情;且若尾句的前一句是带有分句的复杂句子,而尾句却只是名词,则格外见风骨。举例:
“不可掉以轻心者,如似是而非的人。对了,这种人,常常赢得别人赞誉,其实,往往是颇差劲的。船行途中。”
此句中,“不可掉以轻心者”为M,“似是而非的人。对了,这种人,常常赢得别人赞誉,其实,往往是颇差劲的”为A,“船行途中”为B。B与A间无甚联系,却悍然中断了读者对于A句意的联想,且自身另成一番天地。颇似多诺米骨牌,又似钱塘江之浪。一节终了,所有句意一齐明白于主题,真是妙极了!
我作《游日行思录》第二节《东京可记者》第一段,大体模仿了居易体的体例。但没模仿好…
《枕草子》虽只是清女的“我只是想将自己心中所感动之事对人谈说”,但其中大量居易体(褒贬体)的存在,使得其中无处不是审美观念。管窥此书可知平安年间士人审美所指。
清少纳言时而羞涩,时而叛逆,时而刻薄,但一直衷爱着定子皇后,定子皇后薨后,清女隐居为尼,过上自己曾不屑的贫寒生活。不知满是白发的她忽忆少年事之时,或是翻开年轻时随涂的这本《枕草子》时,心中会想什么呢。
记得也徒然之事,莫过于此。
遗憾:林氏将和歌翻译作楚辞体,颇失韵味。.
期待知堂的译本,尤其期待众多和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