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骄阳如荼,绵延的黄土高原上有一盆地大同,如碗一样稳稳当当地镶嵌在这片大地上,碗里盛着金灿灿的黄色,微风拂过,颤颤巍巍,下边延伸的绿叶如波浪翻滚,沙沙作响。这就是人们熟知的黄花。
花如其名,通体黄色,花瓣细长卷曲,体态袅娜,在烈日下盛开,清丽脱俗。
黄花是一种营养价值极高的菜品,开花后摘下即可炒熟实用,气味微甜。也可蒸熟后晒干再食用。
我的家乡种植黄花历史悠久,每到黄花季,村庄的风貌也变得与众不同。
黄花季来临之前,随着一批又一批外乡人的到来,村里的喇叭热火朝天地喊叫:谁家雇佣摘“金针”的人,来大队领啦!这时小卖部的生意也红火了起来,纷纷购进雨鞋、草帽、塑料布……以备采摘时使用。
凌晨三点钟左右,三轮车的轰鸣声像战斗的号角在寂静的村庄响起,此起彼伏。一辆辆车在田间的小路上愉快穿梭,车上的筐子随之碰撞起伏。黑暗中可见田地里一束束灯光摇晃移动,与一片星空交相辉映,那是采摘黄花的人们头上戴着的灯,在微弱的灯光下,人们将其一一摘下,小心翼翼。
出生于此的孩子们大多都是十岁左右开始去田地里学习采摘。纤细的手指绕开未长成的小芽,将长大的那根轻轻掐住,中指用力一顶,随着一声脆响、露水四溅,便从胎上摘下,然后扔进系在腰间的筐子里,这可是个技术活,既要保护好小芽,又要速度快。
在一行又一行的黄花苗间穿梭,清脆的响声如乐曲演奏,时而紧凑时而舒缓。送走了星星迎来了朝霞,见证了每个日出的伟大时刻。露水逐渐褪去,黄绿色的黄花带着粘液,每摘一根手指都像粘着糖,不似有露水时那样爽利好摘。等到正午黄花便一点点绽放开来,黄色的花蕊崭露头角,不胜娇羞。开花后的黄花既不好蒸,也不好晒,很难卖出。这就是为什么农民们早起采摘的原因。
采摘黄花更像是一场富有特色的全民运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戴着草帽、腰系塑料布、踏着雨鞋的“渔翁”,大家神色匆忙地打个招呼:你家摘完了没?然后一闪而过。匆匆进小饭店拎出几个饼,再转战下一个战场,那里有黄茫茫的一片金色。
等到把满车的黄花运到家后,便进入了第二个阶段:蒸熟。
在我有记忆起,每家每户都在院子里用砖砌一个小房子,内置一个灶台,上放两口大锅。锅上从下到上搭着几排细铁棍,每排两根,距离是正好可以放下一个“蒸盘”。蒸盘由树枝编织而成,圆形,呈扁平状,大锅口那么大。
将一盘盘黄花排好,盖上塑料门,开始生火,只见整个村庄“狼烟”四起,浓烟滚滚。一边加柴一边从塑料门观察黄花的颜色变化,黄中带绿恰到好处,太绿则未熟,太黄则熟太透,经太阳暴晒后,重量损失严重。
近几年,小型锅炉供气取代了柴火加热,效率提高了不少,给我们节约了很多时间。
热气腾腾的黄花出锅后冷却一会儿便要撒开在太阳底下晒。屋顶、院子都撒满了黄花,甚至水泥大街上也被圈地“霸占”,原本可以通过两辆大车的街道被划分成了只可通过一辆自行车的、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铺天盖地都是黄花。
这也给我们的童年增加了特别的乐趣:上屋顶。邻里间、房前院后的孩童们站在屋顶上振臂一呼,喊话聊天,一个接一个,可以从村北接到村南,乐趣无群。可以越过屋顶欣赏日落晚霞、眺望村外茂密的树冠、看着炊烟袅袅升起,意境优美。
狂风骤起、暴雨来袭时,人们纷纷爬上屋顶,黑云层层压近,整个村庄便沸腾起来,只见屋顶上、院落里、大街小巷人们拎着蒸盘慌忙小跑的,埋头将黄花捧进蒸盘的,端着蒸盘传送进屋内的,忙成了一锅粥。黄花怕被雨淋,淋后再晒干便不是黄色,而是红色的了。
如果雨又急又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没来的及收起的黄花随波逐流,一路穿街过巷,在村外的水沟里漂浮聚集。
黄花的整个采摘过程持续一个月。第一天将大的摘完,一夜过后如雨后春笋,小的又长成了大的。月初量少,中旬达到高峰,然后持续减少。
黄花,它色如金、状如针,故名“金针”。莫道农家无宝玉,遍地黄花是金针。它价格昂贵,不只是因为其具有极高的营养价值,也因为它饱含着农民辛勤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