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玫瑰和三个异乡人
——读马尔克斯短篇小说《 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
杨躲雨/文 节选自《马尔克斯:来自昨天的幽灵》
《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写于1970年,马尔克斯常见的写作元素都有所呈现:马孔多式的小镇、爱情、性欲、死亡、孤独、权力。
小说里出现了三个推动叙事的核心人物:议员桑切斯、杀妻逃犯内森以及其女儿黑美人劳拉。这三个人物相对于镇子而言,其实都是异乡人。桑切斯说:“我们再也不愿成为祖国的弃婴,成为没有水喝、没有房住、得不到上帝保护的孤儿,成为自己土地上的流放者。我们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将成为伟大的、幸福的人。”
小说里还陆续出现了三个意象:玫瑰、纸鹤、蝴蝶。在文本词语带来的那个叙事场中,这些意象的指涉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如果想弄清马尔克斯是如何组装它们的。复述是有益的。
“自参议员奥内希莫·桑切斯遇到了他的梦中女郎之后,总共又活了半年零十一天。”议员桑切斯在叙述者带着浓重的《百年孤独》式的腔调中出场,并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劳拉就是句子里的梦中女郎。她的一层作用似乎类似于那块著名的“冰”。接着,叙述者讲述了故事发生的地点,一个马孔多式的小镇——“总督玫瑰园”。就在这座被称作“玫瑰园”的加勒比临海小镇,只有唯一一枝插在杯子里等待枯萎的玫瑰。它是由议员桑切斯带来的。从这里开始,整座镇子并义无反顾地矗立在反讽的虚构深处。如同议员桑切斯后来在他公开竞选演讲生涯中,烂熟于胸的画饼把戏。这似乎也是“马孔多之梦”,挣脱贫穷、荒僻、政乱以及那令人昏昏欲睡的热带气候。
小说叙事结构由明暗两条线索织成。明线循着议员桑切斯竞选演讲日一天的生活展开,暗线是死亡是怎样侵蚀这位议员桑切斯并使其孤独的。起初议员桑切斯是恐惧的,后来转为羞耻,后来又是渴望,最后是愤怒。这种情感暗线马尔克斯在《伊莎佩尔在马孔多看雨时的独白》中也有。为了让故事人物关系成立,马尔克斯让杀妻逃犯内森多次找议员内森徇私,要一张假的身份证明,以逃脱杀妻罪责。马尔克斯让逃犯内森多次无功而返,这时该轮到杀妻逃犯之女——劳拉出马了。劳拉的出马渐渐将小说引向了高潮。
马尔克斯是通过小镇竞选群像以及桑切斯与内森父女的纠葛来塑造桑切斯的人物形象的。马尔克斯曾说自己不善于写西班牙语对话,但是小说中有两段美式小说对话却是四两拨千斤的。
第一段:
参议员注意地看了看六个孱弱干瘦的孩子。“你丈夫是干什么的?”他问道。
“他到阿鲁巴岛碰运气去了。”妇人开心地回答道,“结果找了一位外乡的姑娘,就是在牙齿里镶宝石的那种姑娘。”她的回答使所有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
第二段:
她在行军床前跪了下来。参议员若有所思,目光还是停在她的身上。她在解开鞋带时问道:“这次见面后谁会倒霉?”
“你还是个孩子。”参议员说道。
“你说错了,”她说,“到四月份我就满十九岁了。”这句话顿时引起了参议员的兴趣。
“哪一天?”
“十一号。”她说。
参议员的兴趣更浓了。“我们都是白羊座。”他说。接着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白羊座命犯孤独。
第三段:
“我问你,”于是他说道,“你听到人们在说我些什么吗?”
“你真是想听真话吗?”
“当然。”
“那好,”劳拉·法利那壮了壮胆,“他们说你同别人不一样,你更坏。”
第一段很简单有力地勾勒出了曾为马尔克斯津津乐道的加勒比人的性格以及生活境况。在小说中,她和那个昏昏欲睡并误把议员纸折的蝴蝶当成是画在墙上的警卫一样打眼。第二段,充分说明了桑切斯对劳拉除了肉欲之外,还有点类似于爱情的东西。也烘托了下文桑切斯让劳拉陪自己躺一躺的行为。第三段,不仅侧面加强了议员桑切斯的形象,更重要的是它是小说的G点,把桑切斯推向了孤独的顶点。对于桑切斯的塑造而言,这段对话和围绕桑切斯的钱雨、止痛片和桃色丑闻一样有力。
注:译文参见
① 《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 王银福译
②《爱之后的必然死亡》 朱景冬译
③《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 陶玉平译
④《死神经常躲在爱情的背后》 韩水军译
⑤《爱情总比死亡更远 》 赵德明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