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家,当公交车驶出青石村的时候,我都会向窗外望,望那个尖尖的文山山顶。每次离家,当公交车开始出发的时候,我也会望向窗外,文山山脉渐渐显现又渐渐隐没。
文山山顶上去过好几次,可最后一次上去,已经是好几年前了,具体几年,记不清了。远远望去,群山连绵,层次分明。走近再瞧,沟壑交叉而上,草石相互遮掩,也还算巍峨雄壮。
直通文山山顶的这片区域,我算是踏遍了吧。有那么几年,到了夏天,花草茂盛的时候,我就会上山采揪摘蒙花。这花自有方言的叫法,可无法写出对应的字,“摘蒙花”这个大名,还是后来专门网上查的。这花长得像韭花,却比韭花贵得多,晒干了卖,一斤好几百呢。我采揪它们不为卖,只是自家吃,炒菜放几朵这小花,别有一番风味,就为了这味道,我爬了多少山,踩了多少石,又被晒黑过多少次。不知道这些小花儿们见了我会不会瑟瑟发抖,也可能它们已经忘了我吧,毕竟有好几年,没向它们伸过黑手了。
除了不放过那些花,还折腾过石头。那时候在山上的娱乐项目之一,就是“开车”。所谓开车,其实是把大石头从山上推到山下。挑石头很关键,太小不行,推下去没有呼啸而去的效果。太瘦太尖也不行,推一把,要么出溜几下停住了,要么干脆一头扎那儿不动了。所以,能够用来开车的石头,是那种又大又圆的,用力推下去,力度和速度兼备,所有本该是阻力的小石子和小花小草,都变成了跳跃和前进的动力,它能翻滚着走好远。受到启发,我和小伙伴们开始有意寻找这种阻力,来制造惊心动魄的效果。我先物色好一块理想的石头,然后顺着山势向下望,寻找可以当作“发射器”的巨石,这种石头除了稳固,如果还能延伸出去形成跳板之姿,就完美了。找到一块,瞄准,推出。除了“小车”一路向下蹦蹦跳跳带来的欣喜,等待它与跳板的亲密接触更让人兴奋。线路准确,跃起适时,只见“小车”滚上跳板,随即突然发力,弹射了出去,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山间,我们的欢呼声也瞬间混入其中。不同颜色的石头会碰撞出各色石粉,红、青、白、褐,次第引爆。不知道有多少石头被迫从山腰滚到了山底,当它们仰望山顶时,会不会咒骂那一帮让自己背井离乡的顽皮小子?而它们恐怕想不到,当初的那一帮小小破坏家,也早已走的走,散的散,再也聚不到一起了。
文山后面,还有一个村落。站在山顶向下望,一眼能看到一座白色的建筑,我猜想那是一所学校。那是另一个世界,很遗憾,我没有进去过。听去过的小伙伴说,那里的水是苦的。不知道现在,那里的水还苦不苦。十几年前的那次没有去成,没关系,之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去,却依然没有去,可悲可憎。后来站在山顶向下望,却很难再提起走下去的勇气和心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片山群失去了澎湃的激情,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这些年来,每次面对儿时横冲直撞的山群时,竟都会产生一丝丝惶恐,当年踩在山上无忧无虑、兴致勃勃,甚至唯我独尊的状态,再也找不回来了。那个村落,想来也一定是日新月异,而它的每一次变化,光是想想,就会让我丧失掉一分接近它的欲望。
下次再上文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只是这山上的风景,登着登着就失去了先前的模样,实在是容易让人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