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学的时候吧,那时候,夏天似乎更热,但味道与现在完全不同。
午后,我们走在上学的路上。炙热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下来,没有风,有知了“吱吱”的叫声。
那个时候没有空调,屋里屋外的温度是一样的。热,是夏天理所当然的标签,就像白天上学,晚上睡觉一样,自然到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有时候,我们在路边买一支冰糕边走边吃。冰糕都用一个白色的大泡沫箱乘着,箱子上面盖着厚厚的棉被。我们买冰糕的时候,卖冰糕的老太太就掀开棉被的一角,从里面拿出一支,那时候的冰糕有两种,一种是三分钱的,颜色透明偏黑,一看就是水做的,一种是五分钱的,颜色白,是牛奶的。有的小男孩买了三分钱的抹到额头上,大概是家境稍微富裕一点的。
今天,我的同龄人每次一聊起这个话题,都七嘴八舍地说,特别有共同语言,这是我们那个年代一个鲜明的标记。
当年还有一个情景,象是烙在脑子里,印象极为深刻。我应该是下午放学回家,大人们和哥哥姐姐还都没回来。外面下着大雨,我坐在我们家的门廊里,那时候住的是平房,房门打开,只关着纱门。我拿着半个馒头,上面抹了厚厚的一层麻汁,坐在门廊的小马扎上,咬一口醮满麻汁的馒头,看着纱门外的大雨。那馒头裹着麻汁的浓香,那“哗哗”的雨声,那门前流淌的雨水积成的小溪,那暗青色水气氤氲的天空。竟成了镌刻在心头的烙印,永远挥之不去。直到现在,老妈还老说我爱吃麻汁。馒头抹麻汁,几十年后我试着吃过,香还是香,就是噎得咽不下。而那个渐行渐远的下着大雨的下午,坐在门廊下吃着麻汁馒头看雨的小女孩,却成了永远烙在心底的剪影。
吃晚饭的时候,我们一家五口围着长方形的小桌子,边吃边听收音机里播的评书。我记得当时六点播《杨家将》,播半小时,到六点半,赶紧换台再听《岳飞传》。梅兰芳讲的真好啊,以至于论评书,我只认梅兰芳。那时候,爸爸脾气暴,妈妈性子急,他们都年轻。那时候,姐姐窈窕貌美,哥哥青春年少。隔着浓浓的时光的迷雾回望来时,如一幅褪了色的老照片。那时候的日子很长,天光走得很慢,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在旧时光里从容又柔和。那时的我们,一切都只道是寻常。
我们的日子啊,本来是一天天走过的,不知怎地,不知道被谁就一下子抓走了一大把,忽然就到了今天。由黑白变成彩色,天是蓝的,树是绿的,手机画面是不停地变幻,时间是飞快地流动,每一张脸都是鲜活生动的。
光影由头顶上方渐渐偏向了西。丢了的日子随风而去,走丢了的人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光影日斜,我只想,紧紧握住老爸老妈的手,看他们满是皱纹的脸上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