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只傀儡吗?

原来,提线木偶戏可以让傀儡成为活人,而现实可以将活人变成傀儡。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去福建走走。不是因为文艺小清新的厦门鼓浪屿,而是我想去泉州。为什么想去泉州呢,说大一点,说得学术一点,因为泉州保存中国古代文化的方方面面太好了。说得小一点,我真的很想很想看提线木偶戏了。因为在大陆,要想看到最正宗的提线木偶戏了,就只有泉州了。

木偶戏是中国古代文化流传至今的戏种,木偶也叫做傀儡,木偶戏也叫做傀儡戏。关于木偶戏,普遍的观点是:"源于汉,兴于唐"。表演时,操纵师在幕后一边操纵木偶,一边演唱,并配以音乐,音乐叫做“傀儡调”。根据木偶形体和操纵技术的不同,有布袋木偶、提线木偶、杖头木偶、铁线木偶等。

在泉州可以看到的是提线木偶,古称“悬丝傀儡”,操纵师的一牵一引,控制着木偶的一举一动,没有意识的木偶,如同傀儡,但是就这样,在人为的操纵下,有了生命,活了起来。

机缘巧合,我终于来到泉州了。完成其他事情后,我居然有一个下午的闲暇时间可以消遣。再上网查看一下,居然正好遇上木偶剧场有演出,毫不犹豫,看提线木偶戏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

看着距离木偶戏表演的时间还早,我决定去西街溜溜,打下牙祭,饱饱口福。

西街真是闽南小吃一条街,面线糊、春饼、四果汤、石花膏、花生汤、肉粽、肉燕汤、牛肉羹、土笋冻……目不暇接,老字号一拨又一拨,最主要是物美价廉,只怕你没那么大的胃。

我平时的食量并不大,但是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于是在美食面前,心里想着不能吃太多,但是胃一次又一次背叛了心,像个被操纵的木偶傀儡,一路吃了过来。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又进入了一家面线糊的老店。

小店弥漫着面线的香味,老板娘正在熟练地搅拌面线糊,白色的面汤在她的搅动下呈现出诱人的光芒。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店里人不多,顾客只有一个女孩,那女孩正站着看老板娘面前。没轮到我,我正好可以利用这点时间来看墙壁上的菜单。

这时,老板娘问我了:“请问你要点什么?”

“问我吗?”我疑惑了一下,前面不是有个女孩吗,怎么一下子就轮到我了。那个女孩已经点过了吧?别管那么多,轮到我我就直接点吧。

我是个吃货啊,早在网上查到面线糊和油条在泉州是绝配了,于是我说:“我要一碗清糊,然后加鸭血、鸭肾,加油条,再来萝卜糕。”

很快,老板娘给我准备好了餐食。我捧到桌子上,拿出手机开始消毒拍照,准备开动了。

这个时候,那个女孩走到我面前,冷不防地在我对面坐下。

我心里又疑惑了一下,这女孩是谁,干嘛要坐我对面,店里那么多空桌子呢。

我抬头看着她。好精致的一张小脸,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她的脸最多只有我脸的三分之二吧,或许还不到,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巴掌脸吧,一个巴掌绝对可以遮住了。虽然是素颜,但是依然不妨碍她是一个大美女。

“你要吃吗?”面对一个大美女,总得客气点,我这样问她。

她摇摇头,说话了:“我看着你吃就好。”晕,她的声音也这么好听。老天爷好偏心。

我有点不自在,说:“你不想吃吗?还是你没带钱,我可以请你啊。”果然,在美女之前,连我这么一个女汉子都会智商下降,幸好面线糊及其配菜非常便宜。

她眨了眨大眼睛,托着腮帮说:“谢谢,不用。我很想吃,但是我不能吃,我看着你吃就好了。”

我这个吃货一听这话就着急了,说:“为什么不能吃?”看到美食,却不能吃,这是多么虐心的事情。当然,我和她说话的时候是不会忘记吃东西的。

“呵呵!”她笑了一下,说:“我,不能贪吃。”

我这才注意到,她好瘦啊。按照刚才她站着的身高粗粗计算,一米六几的身材,可是这单薄的身形,至多是八十多斤吧,都快瘦成闪电了。

我没好气地回一句话,说:“果然是减肥,你都那么瘦了!”一说到“减肥”两个字,我心里就隐隐作疼,这句口号我已经喊了10年了,可是还是没有兑现。现在我下了结论,“减肥”对于我来说永远只是一个神话。

我一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样子:“你需要减肥吗?你是需要增肥吧?”

她禁不住笑了起来,露出美丽整齐洁白的牙齿。

看到她的笑容,这般完美,那个弧线,露出的牙齿数量刚刚好,完美到让我不得不迅速在记忆中搜索起来。

我突然想起好像一个谁,眉眼、笑容都有些相像。是个歌手吧,好像叫cc,记得她曾经唱过一首歌曲好像叫《玄幻青春》,还时不时在真人秀节目出现。那个歌手cc很瘦,但是在节目里是个吃货,什么都吃,真是大快朵颐。我最羡慕这种贪吃又不肥的体质了。我是喝口水都会肥啊,我已经三位数的体重了。

我继续一边说一边吃,说:“你看你,什么都不吃。你看电视里那个歌手cc吗,我觉得你有点像她,成名曲好像叫《玄幻青春》吧。她可是个吃货,在电视里都是那么贪吃!”

我又停顿了几秒,喝了一口面线糊,继续说:“看她吃什么都开心的样子,我们这些吃瓜群众都流口水了。都说那些人是有专门配餐,有代餐吃的,可是你看她,就是一个大吃货啊。人家上电视都不怕,你怕什么?”

她突然止住了笑,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说:“你先吃,我去看看餐牌。”

莫名其妙的美女。不过也罢,一般情况下,美女与吃货是五行不容吧,我心里想。

吃完的时候,我看见她在另一张桌子上玩手机。我没和她道别,自己一个人走出了小店。

还没到木偶剧开演时间,我转到中山路。中山路有些东西看,可以逛逛。

路过中山路的名人故居,我又看见那女孩了,她径直走过,眼神似乎有些空洞,似乎对这些没有半点兴趣。

终于到木偶剧场了,我和一个前台工作人员聊了几句,表达了自己如何期待演出的兴奋之情,工作人员很热情地为我介绍了今天的剧目,今天的剧目真精彩,我兴奋得不得了。

我来得早,而且是第一个来到的,所以很幸运地领到前面中间的位置。我坐下来等了一会儿,有观众陆陆续续来了。

这时,有一个观众走过来在我左边坐下,我一看,又是那个女孩。女孩看见是我,又对我露出笑容。不得不说,这次看的特别清楚,这个笑容是反复练习过的吧?不然怎么会那么恰到好处地展露一个人的牙齿和美丽呢。

“你也来看啊?你也对木偶戏感兴趣吗?”还是我首先出了声。

她继续保持那个笑容,说:“嗯嗯,我来过很多次福建了,但是第一次来看。”

“真幸福,福建这么多好吃的,这是我第一次来福建。”我不禁感叹。“不过你都不吃。”同时我也表达了我的小得意。

她又笑了一下,她每次的笑容都像复制粘贴的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让人没法觉察到任何情绪的改变。

我心里有点疑惑,怎么她也会来看木偶戏,看她刚才在中山路的表现,应该没有任何兴趣。

木偶戏开始了,第一个节目是《若兰行》。凄婉的傀儡调唱到人的心里去了,若兰这个傀儡相貌非常美丽,是一个旦角,操纵师的一牵一引,让若兰的脚步、身形柔美如水,真的像个活人一般,在那里幽怨。

接着是《钟馗醉酒》,钟馗的表情和动作比刚才的若兰更加丰富,而且操纵师似乎和钟馗融为了一体,那些表情,上下左右的动作,都是天衣无缝。

《若兰行》和《钟馗醉酒》都是独角戏,到了后来的《闹元宵》、《狮子舞》这些多人木偶剧,更是精彩无比,观众看得眼睛都不眨了,甚至忘记了拍照。你会直接就觉得这些傀儡简直是一群活人,他们栩栩如生,他们灵活自如,他们完美无缺,美得倾国倾城。

唯一的缺憾,他们唯一依靠是那些牵引线,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由操纵师控制,他们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没有意识。

在看的过程中,我的左手隐隐约约似乎碰到了那些黑色的牵引线,不知从哪里来的,观众席光线太暗,我找不到那些黑色牵引线的源头。在我挪了下身子的瞬间,我无意间碰到了那女孩的右手,她的指间让我似乎感到了有黑线的存在,我刚好奇想看看,但是就那么一瞬间,又没有感觉到那些黑线的存在了。

我当时应该恐惧害怕的,但是精彩的木偶戏让我太入戏,没有思虑太多。

木偶戏还没结束,她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了。我们没有说再见。

几天后,我在网上的重播视频里,看到唱成名曲《玄幻青春》的歌手cc在厦门召开粉丝见面会。原来,原来,那女孩正是cc,这次我终于记得cc的长相了。这不怪我,只能说现在电视上的女孩几乎都长一个样子,我们的脸盲症是被强逼患上的。

虽然我不大关注流行音乐,但是我依然记得以前cc几年前出道时,扑面而来的少女感,永远一头黑发,笑容灿烂,表情自然。

看着现在视频里的她,染着一头灰紫色,眨动着美丽空洞的大眼睛,一边跳着热辣的性感舞蹈,肢体是各种不停的撩拨,而脸上却是一副高冷疏离的表情。这就是现在最流行的高冷范加性感撩吧?个人的气质和这些外在表现简直南辕北辙,看着让人各种尴尬、别扭、难受。

她在观众面前是吃货,可是现实中她面对西街的诱人小吃是根本一点都不敢碰。

在电视里永远一副对什么都兴趣的好奇宝宝,尤其对一些人文古迹感兴趣,都要前往观看不可放弃,即使拖拉了团队的进度也要前往。然而在现实中,她对这些根本毫无兴趣,路过的时候直接无视。

这是不是不疯魔就不成活?

歌曲唱完之后,她脸上回到那个复制粘贴般的笑容,在那里向粉丝说着,这次来福建吃了多少美食,看了多少人文古迹,兴奋得不得了。

在她的谈笑间,我突然间明白为什么那天我会感觉到她手指间缠绕着黑色牵引线了,我突然间明白为什么她一个人跑去泉州看提线木偶戏了。

视频里,她演完那些话之后,又开始演唱她的一首新歌了。那个尴尬的气氛又开始了。

这时,那些黑色牵引线似乎又出现了,在她身上缠绕着,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几年前出道时那个少女,拥有热烈的生活气息的少女,而是一个美丽的傀儡,一个没有温度的傀儡。

而黑色牵引线上方的操纵者,我也在一瞬间看到了,是两个字,带着诡异的笑容。

原来,提线木偶戏可以让傀儡成为活人,而现实可以将活人变成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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