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秋后,我与父亲赶着毛驴车去了一趟德州,一晃三十多年,当年进城情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因为我想修房,先得做准备,那时钢筋材料在乡下难买,只好让兄长在州城托了个关系,买些紧缺物资还能少花点钱,因此,我们利用秋后不忙的日子,父子二人进趟州城。
月挂西天,微弱的月光撒向人间。村庄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狗吠。我把该捎的东西准备好,有自家种得花生,还有毛驴吃得草料,另外又捎上床棉被,因为是深秋,天气寒凉,我们在路上能遮寒避风,毛驴很听话,是原来生产队上喂养的,后来实行生产责任制,分到户家,开始一村民饲养,后来又转卖给我家与亲戚喂养,当时不知是否是我们已经喂养,因为过去这么些年,也不太确切。
这是一头不是很大的老叫驴,周身大部分呈黑色,只有嘴唇周边与肚皮下有点白毛,走起路来,四腿步伐利落,并且不用人管,自己知道靠右行走,见到前边有车会慢行,有时还会超车快行。
离开村庄时,上弦月已隐至天边,天黑下来,星星闪烁,眨着眼晴看着我们。毛驴离开村庄时,它叫了几声,好象是告诉在睡梦中的人们,要远行,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行到114省道,我们坐在车上,当年父亲年逾花甲,体格还行,我才二十四五,正是年富力强,没有一点畏惧。路上,我们父子有时说说话,有时会一人躺下睡觉歇息,一人坐车前边,照看着毛驴前行。
要说这头毛驴真得是一头特别听话识路的好牲畜,虽然力气不是很大,可那种行走步子,那种辨路认路,让人无可挑剔,它知道快慢,路上行人车辆少时,它疾行,前头有车或行人它会慢下来,到了十字路口,只要听人吆喝,是前行或拐弯,一个“驾”或️“驭”字便知应该前进还是站停。那时路上行驶的汽车很少,靠边行进的有许多马车,偶尔也会遇见驴车,毛驴见到同类很兴奋,总是叫上几声,彼此相呼应,犹如人打招呼。那时运输还靠牲畜,大型车辆少之又少,路上红绿灯几乎没有,就是进了州城,也没有多少。
在前往的路途中,我们几次停靠在路边小吃部门前不碍事的地方,买点吃的,毛驴也要喂一喂,先吃草料,再喂点棒槌子,最后向店家或从小河里提点水饮一饮,然后继续前行。
去州城,车上没有重载,毛驴很轻松,一点儿也没感觉劳累,我与父亲交替赶车,其实就是看着,害怕有一丝闪失,因为我年轻,大部分时间是我坐在前头,让他老人家歇息。道路父亲比我熟,之前我才去过州城几次,路过县城往西南方向直奔州城,出县城首先经过本县的小店乡,尔后路过邻县的前孙镇,还有王奇、徽王,最后是边临镇,再后来就进入州城三八路东首,直至州城市里。
快黑天时,我们进城了,当年还不那么严格,允许牲畜车辆在可行道上来往,如果到市中心,只能趁天黑闯入。那时交通警察也少,十字路口也没有几个,街道不是很宽,就是进了市里,车辆也不像现在这样川流不息,我们边行边看,最后来到兄长住得街道小区,幸亏有一小院,车辆还能放开,但除去能走开行人,一切都拥挤。那时也没有手机,不能联系,只好是在摸索中前行。
我们在兄长家吃了晚饭,也许炒了两菜,印象中是否喝酒,也不太清楚,兄长居住两间小平房,另有东厢房一间是厨房,又修了一间南房,存放自行车或杂物,里边有一床铺,乡下人来时可暂住,当时条件非常艰苦,城里人的住房更紧张。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随兄长去买钢筋,又买了六袋高标号的水泥,这样,我们就把东西买齐全了,待到夜间半宿后,我们再出城,返回老家。
回来的路上,车上载重了,又是这么远的路途,毛驴有点吃不消。开始还行,歇息了一天多,可毕竟毛驴口大渐老,再怎么挺着也没有了当年的精气神。
返家的路上,我与父亲交替步行,这样还减轻一点儿重量,让毛驴轻松些,到了饭点,我们吃点儿饭,也给毛驴喂些草料,歇息一下。
又路过县城,毛驴的脚步更慢了,身上也浸出汗水,我想它是太劳累了,因此,手握小车内侧的前辕,助它一臂之力,这样也许它会轻松些。
等到太阳落山,我们终于看到了村庄模糊的轮廓,这时毛驴有了精神,大叫起来,那叫声至今回荡在耳畔。
一晃这么些年过去,自从那次与父亲进了一趟州城,在1994年麦收前父亲去世,中间相隔九年。2015年腊月,兄长也病故,时光流逝的真快,来不及回味,都已去了另一个世界。
每当我乘车去州城,不由自主,总会想起那次与父亲进城的情景,时过境迁,转眼过了这么多年,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那样的情景只能在回忆中浮现,还有那头毛驴的影子与叫声,也只能是脑海中回放,让我想起从前,想起曾经的那段往事。
如今,州城变化真大,路宽楼高车多,但平坦的市里街道上,再也没有畜力车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