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了,但他依然比昨天年轻。
从他背后看,已经慢慢有了驼背的模样,这曾经我小时候跨坐的肩膀,也不会那么高大和伟岸了。
牙齿开始有问题,本来坚固的牙齿也开始松动了两颗,顶着雪天去修牙,他说一夜没睡闹得凶
两鬓渐渐有白发穿梭其间,他的发色已经比同龄人更浓黑,可是白色更像是无声的提醒,衰老从来不是说出来的事实。
可能到了一定年纪,他开始更加留意同龄人的死亡,之前更多的是留意别人的生活水平和儿女,但现在他们开始留意死亡。周围的人因为癌症、血糖、血脂、车祸一个个远离,他从不说他害怕,但他总会告诉你,家附近的谁谁谁怎么死掉了。
60岁似乎是一道坎,一道踏过之后就回不去的整容院,身体心态都在加速退化。
现在好多时候他依然勤劳,依然努力,但是关键时候,比如资助阿勇开发新资源,他就退缩了,蜷缩在壳里出不来,面临的新事物他不愿意再接触,二次学习有点难,所以他只会微信和下象棋看新闻,当我妈沉浸在割绳子,消星星的世界的时候,他仍然唯象棋独尊。
好些时候,可能我们都是这样长大,小时候拼命的想逃离那个家,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从小学盼望初中,从初中忘事高中,高中羡慕大学,受教育的城市也逐渐离小城越来越远,我们像那待飞的幼鹰,而你一直在巢穴看着我们飞,飞的越来越远,看不见了,只能选择方向眺望。
他关注着我生活城市的天气预报,因为我,他也开始对关注着这座城。有一天我心血来潮的告诉他,打算去深圳看看,他说很好,只是有点远。确实很远,对于辽东来说,这距离跨越了大半个中国,他从来不反对,只是告诉我有些远。
他的父爱和书中的父爱一样,隐忍而情重,不善于表达却有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决心和勇气。我不知道远离家乡在城市打拼的人们都如何面对父亲这样的亲情,如何在工作和父母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似乎唯有拼搏。
他依然自我、依然倔强。每次和家里视频他和我说话的次数并不多,他沉迷于棋局开始又结束,可是他依然听得见我的讲话,那些生活中的碎碎念,可能在他的棋盘上是厮杀、是清淡、是水过无痕的人情点滴。
这些年来,无论多远他都在那里,不管是失败伤心和落寞,哭着的电话那头都有他,知道长大了好多事情应该自己解决,可是我都想告诉他,他不能给我建议,可能聆听就是最好的方式,宣泄之后,我知道我的后盾强大无比。
依然是属于他的节日,他从来都无所谓,在我的碎碎念中,我知道他正在梦里,衰老,如折翼的翅膀。
–父亲老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