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名租客拐走的小章子欣终究未能逃脱厄运,她生命的最后时光停留在象山那片海里,海水冰冷,裹挟了她小小的身体,爷爷奶奶纵使再悔恨,也等不回自己可爱的孙女。
孩子的世界单纯透明,对这个社会没有一丝的戒备之心,哪怕你跟她说过很多遍“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和陌生人走”,但当这个“陌生人”真正降临的时候,平时所有的苦口婆心在现实面前都不堪一击。去年,侄儿所在的幼儿园中班举行了一场“演练”,由家长假扮陌生叔叔,给刚放学的孩子分糖吃,并让孩子跟着他走,结果,全班24个小朋友除了3个抵住了诱惑,其他21个孩子全部乖乖跟着这个“陌生叔叔”走了。在一旁偷偷观望的家长哑然失笑,觉得这些孩子又傻又萌,可是,这万一不是一场演习呢?我们还会笑吗?即便如那3个抵住诱惑的孩子当面对真正的、更复杂的骗局的时候,谁又能保证他们依然如今天这般镇定。
当小章子欣出门的时候她是欣喜的,有两个“好心”的叔叔阿姨带她到大城市去玩,这对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妈妈出走,爸爸在外做生意)陪伴的她来说不啻是一个节日,所以,她和所有抵挡不住“糖果”诱惑的小孩一样,不会拒绝这次出门。
有人说子欣的爷爷奶奶愚蠢,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的孙女交给两个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的人带走。我总在想,如果是我,我会像子欣的爷爷奶奶那样做吗?答案是有可能。在两个老人眼中,这两个人通过前期的接触已经是熟人了,在农村,熟人代表着亲切,代表着信任,代表着可以互相帮衬,他们绝对想不到熟人也有可能是魔鬼。
有人说子欣的爷爷奶奶贪小便宜,子欣当了花童之后会有5000红包的许诺打动了他们。他们不知道,对一个经济不发达地区的农村,5000元的确不是一个小数字。我总记得小时候爷爷奶奶对粮食、对用钱买来的食品的那种虔诚,饭菜多了绝对不会倒掉,肯定是第二天热了之后吃掉,糕饼舍不得吃放着放着就发霉长毛了,奶奶就把糕饼摊锅里热过再吃掉,绝对不会扔掉。那双黑褐色的、长满皱纹的手把因为热过而碎掉的糕饼碎屑粘起、放进嘴里的时候,他们会有一种满足,不单纯是糕饼带给他们味觉上的满足,更多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浪费了多可惜。我们永远不要站在所谓道德的制高点去评判一个和你不在一个生活环境成长的人。子欣的爷爷奶奶在把孙女交出去的时候是充满感激和憧憬的,两个“好心”的人带着孙女出去见世面,多好啊,他们没有走出过大山,没有想到外面的世界有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淳朴善良,就以为别人和自己一样也是善良的。只是,魔鬼也会披着善良的外衣。
处处警惕,步步防备,也不能保证一辈子平安无虞,所有的小心亦无处安放。有的时候你只能把自己交给命运。可是在把自己交给命运之余,我们还是能够做点什么的。比如给留守儿童多一点关心,比如把安全教育宣传普及到偏远的农村,比如让儿童求助机制更完善,或者,多关注关注社会底层群体的生活……看到过一张照片,一位面目黧黑、衣着肮脏的农民工乘公交车的时候,即使旁边明明有空位置他还是直接坐在地上,旁白是赞扬其素质高。这不是素质的问题,当他坐在地上的时候,谁知道他的心底是不是悲凉的?当一个人连自己最基本的权利都不敢享用的时候,在他竭尽全力的人生旅程中,他没有得到过来自社会、来自他人一点点的尊重、善意和温暖的话,他要么冰冷,要么沉沦。
希望在这尘世间,每一颗小心的灵魂皆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不用战战兢兢,不用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