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拉萨到珠峰大本营,路上需两天时间。第一天经往羊卓雍错抵达日喀则市,第二天自日喀则出发,经由老定日去往珠峰大本营。
拉萨去往羊卓雍错的路,是一条盘山公路。公路在岗巴拉山脚下的时候都是笔直而平坦,行至岗巴拉山下陡然一转弯,紧接着漫长而晕眩的连续急转弯,盘旋而上。
通往“圣湖”羊卓雍错的路,远远看去,好似一条长长的经幡以“之”字的形状悬挂在伟岸的山脊上。一路翻江倒海地盘旋,抵达山顶之后,“圣湖”羊卓雍错碧蓝的水面如画卷铺陈,绢然于眼前。
湖水的蓝并不同于天空的蓝,其本身带有的一种如绿松石般醇厚沉实又温婉慈悲的藏蓝。这是一个不规整的湖泊,车子沿着湖边行驶,倒觉得“羊湖”像一条自在的河流,在宽谷中随意漂泅。
拉萨和日喀则之间,全程是柏油公路,虽然蜿蜒,却十分平坦。日喀则靠近拉萨,物资仍算丰富。离开日喀则,一路过去,只有川菜或藏餐,对于饮食,不可再挑剔。
午饭通常都是在简陋搭建的砖瓦屋或者帐篷解决。我们雇佣的藏地司机,径自坐在另一张桌子,拿出自备的青稞面和酥油,自行手捏糌粑来吃。
他把酥油拿给我看,颜色比黄油要深一些,又比蛋黄浅。我听他的,掰一点放进嘴里尝一尝,有淡淡的奶香味。
饭店老板眼明手快,已经把装满开水的茶壶送到司机桌上,司机把一茶匙酥油放进敞口碗中,加入开水,酥油就一点一点地慢慢融化。
待酥油全部融化,再慢慢加入灰黄灰黄的青稞面,以手就碗,徒手搅拌揉捏成带粘性的面团,在捏成小块,糌粑就算做好了。
这是一种热量和钙质非常高的食物,可以在高原环境中长期保存,便于携带。在味道上,却并不能算是非常惊艳,味道有点像米饼,却带着浓浓的奶味。
午餐之后继续赶路。经过两个边防检查站,就开始走上颠簸的碎石路和土路。一条绒布河,弯弯曲曲地伴随我们,先是涓涓细流,渐渐变成大片河滩,河水清浅,有圆润的鹅卵石成片成片堆积。转过一个弯,一个乱石岗出现于路边,乱石堆之后,珠穆朗玛峰赫然在目!
稍稍西斜的夕阳光辉中,珠穆朗玛雪白的面颊轻轻地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虽然是在五月,日落西山,车外的温度很低,穿了抓绒的防水风衣,还是冷到嘴唇发紫。
夜里9点到了珠峰大本营,住在帐篷区。简陋的军用帐篷的中间,有一个烧水用的锅炉,这个锅炉起着做饭兼取暖的作用。外面冷得不行,大家都窝在帐篷里围炉取暖。
暮色降临,帐篷去两边的山峰变成了崔嵬的黑影,风声呼啸。近在眼前的珠穆朗玛峰在暮色中散发出朦胧的紫色光晕。晚餐只有方便面和蛋炒饭。坐在这“世界最高的饭桌”边,吃着海拔最高的一顿晚饭,即使米粒干硬,味道也意外地好。
帐篷之外挂着满天繁星。珠峰女神已被云封雾锁,只知就在近处,却不可寻觅。夜空如一顶帐篷,刚刚好把小小的营区笼罩住。
星星璀璨如钻石,极大一颗,疯狂闪烁地时候,那光芒仿佛极速生长的刺,直直扎进眼睛里来。大而沉重的星星,好像随时就会跌落于手心。“浩瀚星海”或“满天繁星”之类的词语都过于苍白无力。
夜里很冷,需要盖着厚重的棉被来保暖。可是棉被太重,加之高原消耗是平原的几倍,被子压在身上,就连睡觉也像负重几十公斤行路。夜里一个翻身,竟然像跑了个百米冲刺一样大喘气。
清晨6点醒来,晨风吹着我的额头微微抽痛,绒布河的水悄无声息地流,只有山间穿梭的风在耳边轰鸣。
徒步去看珠峰日出,慢慢走着。把精力全部集中在脚下,忘了时间,忘了路程,全世界只听到自己浑浊的呼吸,急促的心跳,还有写字踩踏在碎石路上窸窸窣窣的声音。
每走一步路,肺部都隐隐抽痛,痛觉带来强烈的存在感。喉咙渐渐泛出腥甜,我猜想,我的呼吸道黏膜的某一处一定被这凄厉而霸道的高原之风吻出了血来。
我想我是耐得住走长路的人。绕过那些高不可攀的乱石岗,气喘吁吁地出了一身汗之后,平复呼吸再次出发,便觉得轻松愉快。
太阳的金光已经铺洒下来,珠峰女神业轻轻揭开她的云雾面纱,迎接早晨和煦的阳光,几朵薄薄的卷云如莲花装点面容,她清理的容颜神圣而威严,是令人窒息的美。
只这一次回眸,便已刻骨铭心。我没有留下任何照片,只留这遗憾作为永生的怀念。这是一个婆娑的世界,如若没有遗憾,被给予再多的幸福,也不懂得体会快乐。
原创作品
2014年5月19日发表于微信公众号【并非关于吃的一切】
微信搜索:chilechilechile (谐音:吃了吃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