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年的清明时节,菜畦已整好,菜秧焕发出勃勃生机,就等着移栽到土里,有各种瓜秧;丝瓜秧厚厚的墨绿色的子叶,冬瓜秧稍浅,黄瓜秧是最浅绿的,辣椒苗长的很快,已开出小白花了,移栽后,半个月左右就有第一批新鲜辣椒上市了。
布谷鸟在起劲地叫着,罗鸣放学后,太阳还没下山,家里有好几亩菜土,黄瓜,丝瓜,冬瓜都要搭棚,黄瓜打人字形架,用竹杆交叉,竹杆是赶集提前买回的,2、3米长,一捆捆的,都是青翠的竹, 劈掉枝叶即可, 有专门卖竹杆的,父亲扛到肩上荡漾着就背回来了,丝爪和冬瓜要搭大的棚,工字形,人可在下面穿行,要用上树木;菜土里要除杂草,新播种的苋菜籽,蕹菜籽,要浇灌,父母正忙,罗鸣就拿了一把稻草,把毛毛絮絮梳掉,帮黄瓜藤上架,黄瓜藤已长到半个罗鸣高了,小心地把瓜藤绕到竹枝上,用稻草把它系稳,用力不能大,否则瓜藤会断,像这样二三次,一周左右,瓜藤就能自已往上攀爬了,黄瓜、冬瓜、丝瓜开的都是黄色的花,只是颜色深浅不同,毛毛虫的黄瓜也好,冬瓜也罢,就盼着它成器,(授粉坐瓜,需要公花和蜜蜂),天晴成器率高,毛毛虫几天就能长十多公分,看着也舒心多了,不成器的就会蔫落,要等下一批了。黄瓜,丝瓜不打紧的,一根藤上结不少,冬瓜就不同了,一藤一瓜,所以冬瓜成器,就更有成就感。立夏之后,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王瓜是什么瓜,并不重要,罗鸣只要看到黄瓜、丝瓜和冬瓜成器的样子,才真正感觉到夏天来了。
(二)
放暑假了,蝉虫叫,新米到,民以食为天,第一碗米饭真有那么稀奇,罗鸣不知道,只知道暑假长长的,也有许多的农活,锄草便是一种,黎明前,一人扛一把锄头,锄头前一天父亲就打磨得很锋利,父亲一把,哥哥一把,罗鸣的一把小一些,也轻一点,踩着还有露珠的草,解放鞋都浸湿了,锄的一种叫盼筋草,有筋节,细小的深绿色的尖叶,在沙洲上,像地毯一样铺开,三把锄头锄到草皮根部,发出细细的清脆的响声,太阳出来了,鞋也干了,罗鸣锄的一块,怎么也赶不上哥哥,只有父亲的三分之一大,“草色遥看近却无,…浅草才能没马蹄,”应该说的是这一种草,其它的蒲公英,蒿子草虽也是草,但应划分为另一类,罗鸣在想,锄着锄着,为什么是“锄禾日当午”,家里的水稻,从插秧、擂田 、杀虫、扮禾,没有锄禾这道啊,是锄草日当午吧;家乡是沙丘形成,烧的柴火,不像山村,有树木,就地取材,就只能锄草当柴烧了,锄断的草,先不去理它,正午太阳一曝晒,马上就会枯萎,两三个日头,再来整理,扎成柴把,挑回去就可以了,放到灶膛里点燃,噼里啪啦烧得很旺。闲暇的时候,沙洲上也有好玩的,草转黄了,白场林哗哗地摇曳着旌旗,叫天子在空中垂直而上,沙地里有细小的沙子菌,采回去洗净煲汤,极鲜透;还有一种沙虫,在沙土上找到一个个小漏斗,漏斗的尖底用手一把连沙捧上来,沙虫就会在你的手掌上形成一个新的漏斗,直钻到你的手心,痒痒地,然后把沙慢慢筛掉,就会找到一个米粒大小,长满很多脚的白色小虫子。
(三)
秋天的日暮,太阳也收敛了他往日的热烈,风也凉凉,冬瓜经过一个夏天的浇灌和茁长,现在拆棚了,收获的季节,父亲把摘下的冬瓜一个一个码在厅堂里,罗鸣也去帮忙,但只搬得动小一点的,瓜瓜满堂。
凌晨三点,父亲母亲就起床㗭㗭嗦嗦地忙开了,把冬瓜绑在板车上,一板车可以码二十来个冬瓜,青皮粉皮的都有,板车两辕,一轭,两个轱辘,一个平板车身;全部准备完毕,母亲才把罗鸣叫醒,父亲把车轭上肩,两手一边拉一车辕,还睡眼惺忪的罗鸣便在后面推,上路了,要到大河对面的厂矿集市去卖,那里的食堂多,经常整个整个买走,但到大河对面没有过渡,必须过一座桥,来回有二十公里,平路和上坡罗鸣就使劲推,平路轻松一点,但罗鸣不能松手,一松手,脚步就赶不上,会拉下一大截;下坡的时候,父亲就把罗鸣放在板车上,小跑下坡,到达的时候,天还没亮,紫色的朝霞映满东方,俄而才泛起鱼肚白,罗鸣看着天空怔怔出神,一直要等到天蒙蒙亮,才陆续有人上集市;帮父亲这样推车,一直推到罗鸣考上高中,父亲买来了一只新书包,一双足球鞋,一套新衣服,一车冬瓜钱全都没了,顾客说,儿子考学校了,"嗯,考上了省重点高中。”父亲带着欣慰地答复。
如今柴草到处都是,只是再没有人去打理了,板车也退出历史舞台,找不到痕迹,罗鸣也成以前的父亲形象,而父亲则是蹒跚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