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随《山风》文友游览飞云湖,看着阳光下宽广平静的湖面,埋藏在心底的儿时的与水有关的记忆自然地浮现出来。
第一次,我6岁,去买面包,我走在墩步上,差不多走过一半时,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卷走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水势很猛,只一秒,就把我冲到下游了,我在水里喊着“啊……啊……救命……救命……啊……啊……”,两只手不断向岸边的人示意求救,河边几位洗衣的阿姨见我在水里扑腾,赶紧拿来几根竹竿,大喊着叫我快抓住竹竿,我不记得自己呛了几口水,只记得上气不接下气、慌里慌张地费了好大的劲,似乎触摸到其中的一根了,却又被水冲走了,大哭也没力气了,这样反复折腾多次,仍然没有抓到那根救命的竹竿,有位阿姨机智,将竹竿放在我离我远点的地方,就是我快要漂到的地方,我找准了机会,紧紧地抓住了,我被救上来了,可全身冰凉,奄奄一息,毕竟是秋日了,现在想起,仍打寒颤......
第二次,我9岁,又一次发大水,大水很快就满到了我们家第二层,那时我们住的木屋,只有两层。情急之下,我爸爸拿了一根长木条,大约有300厘米长,20厘米宽,架在屋子与山间,我们就颤颤悠悠地走过去,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过独木桥。每前进一步,木条就颤抖一下,我的心跳也随之加快一些,我的上牙齿与下牙齿在颤抖中碰撞,我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水里去。真的没想到,走路居然如此困难。后来,我在爸爸的引导下,拉平双臂,平视前方,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山那边靠近,妹妹比我胆儿大,很快就过去了,我大概花了比她多5倍的时间,最后几步,眼睛都不敢睁开了,完全凭着感觉慢慢地移过去......河对面住着我的同学们,他们那边地势高,没有受大水影响,我听见他们用力喊着我的名字,叫我快点逃出来。其实,大水漫过我们的胸时,我们还在搬运一些我们认为有用的东西,因为水是慢慢满起来,我们没有意识到危险,但当我大伯母从木条上走过来之后,半秒不到,侧屋坍塌了,好惊险的一刻。我爸爸帮我们安顿在山上之后,马上去救人了。那晚他回来说,我们是幸运的,水只满到二楼,另一个村的人,全在屋顶喊救命呢......
同样的镜头,让我回忆起18年7月台风来袭的画面。那日,我居山城中,醒来,已是八时过半,艳阳高照,脑海里冒出了一句:“阳光总在风雨后。”天出奇地蓝,阳光出奇地好,是被狂风暴雨戏谑之后,躲藏着积蓄了一整夜的力量,喷薄而出。这光与往常的不同,它耀眼,它光芒四射,它那最灿烂最绚丽的一面,毫无保留地从天而降,它照到世间每个角落,照到我的心里,我那偶尔阴郁的暗处。暗处涌动着昨日的画面:狂风,暴雨,广告牌砸死一年轻路人 ,鱼儿们在大厅里游泳, 外墙体整片脱落,汽车被泡在深水中,游客被大风刮倒。警察们冒着风雨挨家挨户敲门提醒住户马上撤离,大树翻倒,房屋倒塌,各群纷纷转发注意安全的信息,是可怕的“玛利亚”已经来了。我也曾在十二年前,去过遭桑美破坏的村庄。到处一片狼藉,房屋基本坍塌,屋内屋外像被激光枪扫射后一样。可惜没留一张照片,因为我当时看到那样的场景,心里难过,沉浸在流离失所哭天喊地的画面中,根本无心拍照。但这些画面,早已定格在我的心间......
自然而然地,又想起第三次洪水,那年我12岁,洪水很快满了一楼,如果没有人来救援,我们只能继续往三楼跑,好在救援队及时赶到,我和我弟弟妹妹是被我爸爸抱起来,再扔到救援的船只里的。那年洪水过后,飞云江畔和下游浅滩处惊现人与动物的尸体。洪水是猛兽,我在初中就读时描述过当时的恐怖,语文老师觉得我写得真实,有身临其境之感,把我的文字贴到教室后面的墙上供同学交流,我只听到一句,这文章不错,但一看就像抄袭的,哪会有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我听了,没有发出声音,子非鱼,焉知鱼被困之苦。那次,于我来说,是人生第三次遇见危险,能否逃脱,能否安全活下来,都是内心一直恐惧着的问题。没有经历过,怎么知道那害怕的程度?怎么体会远处临山、四面皆水的孤独无助?我们在洪水中只听到乡亲们大喊大叫的声音,那是求救的声音,在上空盘旋,处在困境中的大人和小孩都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快速被外界听到,也很想有双翅膀飞起来,马上逃离现场……
很多画面,不断在脑海里回旋,在天灾面前,我们人类很渺小,想起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海霞说的:“天不帮助我们的时候,人就更需要努力。风雨面前大家一起扛!”如今,造了大坝,我们村民也移到了四处,不再受困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