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阿三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屋外瑟瑟秋风不时地在阿三的心里荡起一层层涟漪，今年五十九岁了，记忆中都生活在这片广阔又万物丛生的大山上，小时的邻居大都迁到山下了，儿时的伙伴只剩下阿宝了。
阿宝是他同甘共苦的兄弟，妻子早早离他而去，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地拉扯大儿子大成，好在大成能说会道，仪表堂堂，在一次下山买农具的时候，被铁匠师傅看上先是收为徒弟，后又招为女婿。阿宝多次拒绝儿子接他下山的好意，一半是留恋山上的自由生活，一半为陪伴阿三一家。当年，阿三及时地帮阿宝吸蛇毒，救了阿宝一命。自那以后，这位自小长大的兄弟就一心地帮阿三一家，大狗小时侯几乎成了两家的宝贝孙子，每次大成从山下送来好吃的，大狗总是第一个吃到。
而这次，阿宝又从狼嘴里救出自己，这样的恩情应怎么报答呢。
阿三又不由自主地想到大丫，自己一个无意的帮忙竟换到自己下山的落脚点，真的不知自己欠大丫多少，下山后要好好帮大丫种菜。想起种菜，阿三又不由得担心起来，自己虽然在山上种了大半辈子的地，可大棚自己能种好吗？听说大棚需要技术，而自己又没有念过一天书，想到这里，阿三打起了退堂鼓。这时，大狗一个翻身把腿翘在了阿三的身上。阿三受伤了的腿又有了疼痛的感觉，阿三咬咬牙把腿从大狗的身下抽了出来。大狗长大了，该上学了，不可能，孙子这一辈子也在山上度过吧。“唉”阿三叹口气，生活容不得自己选择，下山是最好的出路。
借着依稀的月光，阿三看到对面妻子床上的被子一起一伏，不由地叫了声“老刘，老刘”，老刘是阿三对妻子的称呼，妻子没有名字，只知道姓刘，刚开始称呼“小刘”，有了儿子，儿子娶媳妇后，就称呼“老刘”了，可这称呼巳经很久没叫过了，迷糊了的老刘不知道是称呼自己，却习惯了大狗叫“奶奶”，所以阿三也常常称呼她“奶奶”。
“你，你怎么还没睡呀？”出乎意料的，老刘清醒着，话语中似乎透着一丝惊慌。
是的，此时的老刘异常的清醒。她盘算着自己的心事，她回想着可怜儿子的死相，她心痛着儿媳的大出血，他在心里感恩阿三这十年如一日般的照顾，他努力回忆着大狗儿时的一笑一颦……
明天，他们要下山啦，要去山下跟着大丫生活了。老刘不想拖累阿三，更不想拖累大丫，老刘又攥了攥手中已捂的发热的剪刀，她在努力地盘算自己下手的时间，疼痛在所难免，但不能影响阿三和大狗下山……她想呀想，身子动不了，只能伸腿弯腿了，不想被阿三发现了。
“我睡了一觉了，你怎么还不睡？”老刘装的若无其事。
“好，明天要下山了，快睡吧，不然你明天会受不了”阿三也不愿和妻子说自己的担心，只希望老刘今天好好睡个安心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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