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玩具是儿童的天使，因为玩具能给孩子带来快乐。可是我们小时候（上世纪四十年代），不管是穷人，还是家有“余钱剩米”的殷实之家，大人都很少给小孩买玩具，有一点钱要用于糊口或发家。

孩子的玩具得自己动手做，当然有的大人出于慈爱也会帮忙。我小时候很喜欢踢球，家里不要说足球，连小皮球也没有一个，球不比毽子，没有那么容易做。象我奶奶手那么巧的人，也没有办法，我只能盼望过小年（腊月二十四）杀年猪。

这一天，一大早猪一叫，不用母亲喊，我就一轱辘爬起床,到堂屋外面去等。当屠夫把我们家一头养了一年多，重约二百余斤的大肥猪开膛破肚以后，叔嗲就会把一个很大的猪膀胱（猪尿泡），倒尽尿液，洗干净拿给我。慈祥地说一声：“拿去玩吧。”

我如获至宝地接过猪尿泡，赶紧拿去把它吹饱气，扎紧口子，这就是我儿时的足球。

我肯定不只踢过一个猪尿泡，因为每年家里都杀年猪。但时间过去都快七十年了，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我的记忆已变得很模糊，我只知道和现在同龄孩子的足球比，那只能用“寒酸”二字来形容，但趣味和快乐是相同的。

一转眼，顽童变白头，我做了外公，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外孙，他从小也爱踢足球。现在孩子条件好，还在上幼儿园大班，女儿就将他送到少儿足球培训机构，接受正规教练的启蒙培训。他的踢球技巧，不是当年的我能比的。

到了小学，外孙更爱足球，喜欢看电视足球赛，崇拜球星，在学校里，小朋友们经常组织球赛，回来还津津乐道。家里足球买了一个又一个，关于足球的书买了一本又一本。

外孙一天天长大，眼看就升到四年级了。我发现他有一个缺点，不懂得惜物，不会收拾东西。他的七、八个球滚得到处都是，有的在床铺底下，有的在书桌下，还有的静静地躺在角落里，很久不玩，球上布满灰尘。

我想帮他改变这一不良习惯，一天晚饭后，我把外孙叫到身边坐下，决定对他进行一番“忆苦思甜”教育。

我对他说：“龙宝（外孙的昵称），你喜欢踢足球这是件好事，但你爱踢球就要爱护球，就像战士要爱护枪一样。你现在拥有这么多个足球，应该感到幸福才对，外公小时候，想要一个球都不可得。”

“那您小时候踢什么？”外孙很好奇。

“只能把猪膀胱当球踢。”

“什么，您小时候踢过猪膀胱？”声音充满惊讶。

“踢过,还不止一个呢。”

外孙站起身来，上下打量我，围着我转了一圈。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刚刚降落到地球的外星人。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了，说道：“怎么？不认识了！你出生第三天开始我就带你，一直到现在。”

“不是，外公，您误会了。您是在这个世界上，我知道的第二个小时候把猪膀胱当足球踢的人。”

“那另一个人是谁？”

“巴西的贝利。”

“听说过，是著名的世界级球星。”

“贝利出生在巴西的贫民窟，从小酷爱踢足球，家里穷，买不起足球，他就见什么踢什么。有一次，他从垃圾箱里拣到一个猪膀胱，和您一样他吹起来当球踢。他踢球的天赋后来被一位足球教练相中，收为弟子。贝利十七岁进国家队，就为巴西捧回第一个世界杯金杯，接着为巴西三届婵连世界冠军，立下汗马功劳。”外孙如数家珍。

“你这是书上看来的吧？”我问。

“是的。可是令我想不通的是，您和他年龄差不多，他比您大两龄，你们虽然一个在南半球，一个在北半球，可是踢猪膀胱的时间差不多，他怎么就踢成了一代球王，您却什么也不是。虽然天赋有不同，差别也不该这么大啊？”童言无忌，外孙这一当头炮，将得我有点晕，一时语塞。

女儿看出我的尴尬，连忙解围：“那是因为贝利是巴西人，踢的是洋猪的膀胱；外公是中国人，踢的是土猪的膀胱，猪膀胱不同结果自然也不同。”

我们大家都哈哈大笑，外孙说：“妈，您哄小孩呀，这也是理由？”

这时我已缓过神来，解释说：“这是因为国度不同，价值观不同。巴西是足球大国，举国上下都重视踢足球，在那里踢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大人以从事踢球为荣，小孩以当球星为梦想。城乡到处有足球场，有足球教练，有足球培训机构。像贝利这样有踢足球天赋的人，生活在这样的国度，虽是穷人，也不会被埋没。”

“那中国呢？”外孙问。

“外公童年那个时代，中国人的理念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要求孩子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在我们国家，当时是读书可以改变命运，踢球是不能改变命运的，所以谁也没把踢足球当回事，只是当作好玩而已。不要说外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即使是一名足球天才少年，也只能望球兴叹。”

”我明白了,难怪中国足球......”外孙欲言又止。

他走进房间,拿起一块抹布和一个网兜,把地上的球一个个拾起来,擦干净,放进网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