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又想起,那天他走进房间,打开电灯,灯光把他脑子里面照亮了。
他看见了母亲和妹妹,不知道妹妹身旁睡着的娃娃是从哪里来的。
他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
他上楼去。
去到眼前那个悬在半空的房间。
那个房间如今只剩下了一小半。
但父亲装法器的柜子还在,悬空横着的挂衣杆还在。
阿巴走进这间屋子。
晾衣竿上挂着父亲的衣裳。
锦缎面的长袍。
红色的腰带。
白府绸衬衫。
软皮帮靴子。
父亲刚走的时候,母亲常常对着这身衣裳哭泣。
父亲被炸死的时候,穿的是胶底的解放鞋,蓝布的裤子,化肥口袋改成的衬衫。
母亲总是哭着对这些漂亮的衣裳说,你留个尸首也好啊,好让你穿上这身衣裳啊。
唉,死都不能死得体面一点。
父亲走的时候,嘴上还叼着一支月月红牌纸烟。
烟是点导火索用的。
烟燃到一半,炸药就会爆炸。
但那天,烟燃掉了一半,炸药还没有爆炸。
父亲抽完了烟,还是没有爆炸。
他只好一跺脚,说,我去看看。
他重新点了一支烟,叼着大半支烟卷走向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