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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配角:李延玺沈骊珠

简介:在浅碧心下隐忧的时候,两匹骏马疾驰过金陵郡外官道,马蹄踏破落花,溅起的泥点洒在垂落下来的那一抹淡青色袍摆上抵达御仪队伍李延玺翻身下马太子少卿上前行礼,“臣,裴景澜,参见殿下”李延玺挽起他的手,“景澜不必多礼”裴景澜一袭月华白,温雅敛袖道,“臣等护卫不力,该罚的只是殿下当日不慎中箭落水,不知现下伤如何了?”“流落民间时,碰到了一位大夫,她医术尚可,孤已无大碍”裴景澜注意到,太子殿下提到...

但,像金陵府台陆敬尧长子婚宴请柬这种,就需要向太子请示去还是不去了。

裴景澜将烫金描红的请柬从—众折子里挑出,轻轻地望向李延玺,“殿下可要赏光?”

其实,裴景澜的建议,最好是去。

陆敬尧乃金陵府台,这些时日负责接待御驾,无不尽心竭力。

太子说要在千金台设宴遍邀金陵文士,美酒佳肴,曲水流觞立刻就备上,整个金陵稍有名气的墨客也被马车亲自接送到千金台。

就连这千金台也是陆敬尧特意修葺,按照行宫的规制,美轮美奂,华贵非常。

陆敬尧甚至让自己最为宠爱的嫡女陆如薇陪同殿下游遍金陵——虽然谁知道他此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将陆如薇送进东宫的主意。

但,前有贵妃沈眉妩这样光艳照耀六宫的盛宠,连带着沈氏—族地位都水涨船高,从式微的末流家族跃上四大世家之首的位置,沈家子弟封侯拜将,在京城—时间风头无两。

天下间,又有谁人敢说不想做未来天子的岳父?

陆敬尧不图什么,才反常为妖。

陛下已垂垂老矣,沈氏的光辉终究会似昙花—现。

殿下那样厌恶贵妃,厌恶沈家,等陛下百年之后,必定会对贵妃与沈家动手。

沈氏的门楣如今有多光耀,将来就会摔得有多惨烈。

这是谁人也无法阻止的事情。

未来,太子殿下才是这个皇朝的主人。

他宠谁,或许就是下—个沈贵妃。

因为李氏皇族专出情种,近有当今陛下,远有开国太祖,都是痴心不二的帝王。

陆敬尧的嫡女生得美貌活泼,难怪他愿意—赌。

赌赢了,就是泼天富贵。

就算赌输了,也没有任何损失。

陆如薇哪怕不能成为太子的心尖宠,至少也能捞个东宫良娣之位当当,将来生下皇子,也能保陆家—生富贵无忧。

陆敬尧恐怕是这样想的。

可惜。

跟陆家嫡女接触的,从来都是替身,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

陆敬尧所图终将成空。

不过,这样的小心思无伤大雅,陆敬尧这个人本质上来讲,在金陵口碑不错,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殿下住在千金台,离陆府那样近,如果不去陆敬尧长子的婚宴,恐怕会惹外界揣测——

比如,东宫是否对陆敬尧生了厌弃之心。

又或,陆敬尧自己会战战兢兢,猜测是不是哪里伺候不周,怠慢惹恼了太子殿下……

所以裴景澜出于种种考虑,认为殿下前去为好。

但,殿下从半个月前—个夜晚从外面回来起,心情就变得奇差无比。

太子本不是骄奢享乐的性情,作为储君,他身上没有那种王孙公子的骄奢淫逸的任何嗜好,既不好美色,对吃穿住行也并不多么讲究。

只是,毕竟是万人之上的天潢贵胄,心情不好的时候,在小事上也会变得格外挑剔,甚至是吹毛求疵起来。

泡茶的水热了或冷了,重泡。

膳食火候不对,不喝。

衣裳颜色丑,换掉。

千金台上下无不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甚至侍女都被吓哭了好几个。

裴景澜私下询问了少臣。

涉及太子的颜面和心上人,少臣对那夜的事情不敢多言,在裴景澜的旁敲侧击之下只隐约透露出—点——

殿下变得得这样喜怒无常,都是因为……—位姑娘。


“我真的很讨厌你,我都已经逃到金陵了,我明明已经努力忘掉那些过去了,你为什么要来打搅我平静的生活?!”

身体一瞬间猛地被推开。

淡青色长袍之下,李延玺胸口慢慢渗出些许艳色来。

有些疼,但他强行咽下喉间一丝沉闷的声音。

李延玺看着她崩溃含泪的眼睛,“我们以前难道见过?”

她眼里的恨意不似作假。

就好像他是什么负心之人。

可李延玺不记得有做过辜负某个女子的事情。

他鲜少跟女子有纠缠牵扯。

或许,她将他当作了旁人那般痛恨。

若是她真的将他当成了旁人……

李延玺本该不愉的。

但,见她哭成这般,心里竟奇异般的生出了一丝不忍。

他想,就算她将他当成了旁人,但如果她愿意将辜负了她的人告知,他也很愿意为她做一回主的。

沈骊珠却只觉得讽刺。

她多么像个笑话!

他竟然问她,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他不记得。

不记得,曾经有过一位少女,满怀期待地接下帝王那道令她选妃的圣旨,盛装出席了他的选妃宴,结果却是被他一句话毁掉了半生!

哈哈哈……

是不是这些天潢贵胄永远都是这般高高在上,视人卑微如蝼蚁?!

自从在江南见到太子起,她心中所有压抑着的悲愤、丛生的怨恨、都在这一刻像杂草在荒原上疯长。

“不。”沈骊珠缓缓摇头,淡色轻纱下的唇角露出个讽刺的笑,“我们从未见过。”

“只是,你跟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我差点嫁予他,做他的妻子……”

“那现在呢?”李延玺蹙眉,声音一紧,只觉胸口还没完全愈合,如今被撕裂又添新伤的地方,有些轻微的疼痛。

沈骊珠冷漠道,“他死了。”

曾经少女的春闺梦里事以及少女心里的那个人,早已死在三年前,随着时光掩埋。

听到那人死了,就连李延玺自己不曾注意到,他原本蹙起的眉,竟然微微舒展开来。

“他辜负了你?”

“辜负?谈不上。”沈骊珠嗓音越发的冷淡,像是由自己的口在说着别人的事情,“只是昔年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样的崩溃,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无数次。

特别是在小佛堂里被关禁闭的那一年,只需一年,那个爱笑爱俏的少女就再也不见,她已经学会将因崩溃、破碎掉的自己,一片一片捡起来,缝补成眼前这个沈骊珠。

沈骊珠抬了抬眉。

“你和他……”她冷淡的眼神,从李延玺脸上寸寸划过,慢声说,“长得真的很像。”

李延玺神色微僵。

沈骊珠唇瓣轻启,一字一顿地道:“所以,我是真的很讨厌你。”

她语调冷冰冰的,述说着自己的厌恶,“一见到你,我就忍不住心生怨恨。”

“意不能平,夜不能寐。”

“我在想啊,天底下生着这样面孔的男子,是不是大都如此?”

她忽地轻轻笑了下。

冷淡如雪的人儿,忽然一笑,哪怕隔着面纱,哪怕分明是讽刺的笑,也能令人感觉到那种冰雪初融的绚烂之美。

李延玺晃了晃神,随之心头微怒,生恼,“沈姮,我不是他,不是你心中死了的那人,你怎可……”

将孤与那人混为一谈?!

李延玺觉得沈骊珠的迁怒好没道理。

“不能吗?”沈骊珠声音复又冰冷下来,仿佛刚才的一笑不过是昙花一现,“难道你就不曾欺负过我?”

“我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你夜晚闯入药庐,以毒药的手段逼迫我给你治伤,为你上药,在这里一住便是多日,惹得四邻误会,不得不以表兄妹相称……”

“难道只因为我恰好是个大夫,这便不算欺负?”

哪怕在金銮殿上与他父皇对峙都不落下风的太子殿下,生平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做无言以对。

女子蓝衣清冷,此时却言语灼灼,光华耀目,令人不能逼视。

“不是毒药,只是糖丸罢了。”李延玺凝眉片刻,抿唇,“你若是介意名声……”

他取下一枚贴身玉佩赠予骊珠。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在下李扶渊,愿娶姑娘为妻。”

此事,不仅关系她的姻缘嫁娶,也关系到陆家满门的荣辱,在事情未尘埃落定前,半分都不能透露。

哪怕骊珠就快要成为她的二嫂嫂。

还有就是……

骊珠曾经被太子殿前斥责过,而她即将成为太子姬妾,她担心骊珠伤怀。

陆如薇敛了敛脸上的羞涩,拿话转移了女儿家羞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道:“送给大嫂的见面礼我已经定好了,等骊珠嫁予我二哥,我必然也得好好挑一份重礼送你。”

末了,她偷偷凑近沈骊珠耳边,“保证比送给大嫂的要好。”

不是她偏心。

着实是她和骊珠的关系,比那位从未见过面的江南总督府千金要好些。

听她三句话不离陆亭遥,沈骊珠脸色微热,“你再这样,我可走了。”

“别啊,嫂嫂我错了。”

“祖母交代的任务,我可不能马虎,表姐你可不能走。”

陆如薇和齐宝衣一左一右地架住沈骊珠。

然后,开始给她挑选衣饰打扮了起来。

被她们二人强迫着换了华服,梳了发髻,点了妆靥,描了花红,照着七宝琉璃坊里那面价值连城的半人高鸾镜,沈骊珠眼神微微恍惚,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只是……

她手指触摸上眼尾那道颜色浅淡灰白,却确确实实存在的疤痕。

哪怕能被脂粉略加掩盖,不仔细端详就不甚明显。

但,就像白璧有瑕。

终究是不一样了。

齐宝衣捧着脸,目光痴痴又惊艳的低呼,“哇,原来表姐画了妆容,竟然是这般……这般的美丽光艳。”

难怪……

难怪祖母说表姐曾经是名动上京的美人。

她起初是不相信的。

因为表姐初到江南时的模样她亲眼见过。

病弱得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脸色惨白枯槁,从脸颊到眼尾有道惊心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毁伤,那可是对女儿家最为重要的容颜啊。

齐宝衣不敢想,若是自己变成这样会怎么办,吓得她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

后来,表姐病好以后,就拿面纱将脸给遮住了,轻易不肯示于人前,也不喜红妆,爱打扮,成日穿得素净寡淡,令人觉得冷冷清清的,并不起眼。

直到今日这般一见,齐宝衣才惊觉祖母说得一点都没错,表姐原是生得这样的好看。

不不不。

只用“好看”二字来形容,都过于苍白寡淡了。

这是足以华光摄魄的美貌。

齐宝衣按住“噗通噗通”直跳的小心肝儿,就连她见了都忍不住心动。

浅碧却是眼眶微热,泛了红。

这样的小姐,有多久没见过了?

久到她都快记不得了。

几女心思各不相同。

如果说齐宝衣是被惊艳,浅碧是怀念感伤,那么这样光彩耀目,恍如神仙妃子的沈骊珠,对陆如薇来说,则是令她心里没了底。

母亲说她容貌可人,才情也好,必定能够得太子青眼。

但,骊珠原是这样的美人,也被太子不喜,在殿前叱过“娇娆媚上”。

太子……真的会看中她么?

陆如薇指尖紧了紧,心思浮动不已。

这样华妆打扮的自己,反倒叫沈骊珠不习惯,甚至是心慌,难以面对,她不顾齐宝衣阻拦,洗掉脸上的粉黛,重新系上面纱。

不过,当她要褪去簪饰,换回自己之前的衣裳,齐宝衣就说什么都拉着她了,“表姐,好表姐,妆面可以卸掉,但衣裳钗环好歹留下吧,至少今天穿着在祖母面前应个卯,不然我哪里交得了差。”

齐宝衣娇娇俏俏地撒娇。

沈骊珠无法,只得将华衣穿在身上,鎏金披帛挽在臂间,鬓边步摇留了两支下来。

她如今物欲淡泊,叫齐宝衣不必给她多挑,只去看自己喜欢的就好。

外祖母将府中支取银钱的玉牌给了她们,说是给她挑衣饰,却也没有不许齐宝衣花用。

闺阁少女对衣裳首饰,总是感觉缺少那么一件的。

齐宝衣立刻欢天喜地,“谢谢表姐,那我去了!”

沈骊珠叫浅碧也选两件。

七宝琉璃坊的东西虽然贵,但浅碧当得起。

花的是上回太子命人送来的酬金。

反正留在手里也是令人烦闷,不如全部花掉。

直到她们挑选好东西,陆如薇都有些心不在焉。

下楼时,险些踩空。

幸而沈骊珠扶了她一把,“如薇,你怎么了?”

陆如薇惊魂未定地握住沈骊珠的手,还不小心将骊珠的面纱拽了下来,此时小脸微微苍白地勉强笑了下,“……没,没事。”

沈骊珠叮嘱她,“当心一些。”

陆如薇近距离看着那张白璧染瑕的容颜,很想问问骊珠,你见过太子,可知道他喜欢怎样的女子。

话到舌尖,却又生生被她给咽了回去。

罢了。

是她魔怔了。

若是骊珠知道,也就不会沦落至此了。

堂堂侯府千金,贵妃最疼爱的侄女,只能远嫁江南,嫁给她虽然惊才绝艳却身体病弱,命不长久的二哥哥。

“铛铛铛……”

“太子殿下来了!”

“报,太子殿下的仪仗已入金陵城……”

铜锣敲响,人声忽沸,太子的仪驾就是此时进入金陵城的。

那是皇家仪仗,十二翎鸾驾的车骑,华盖鎏金,耀目夺彩,由一队威仪赫赫的墨羽黑骑护送着,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入了金陵。

谁也没有提前收到消息,无人接驾,只有百姓夹道相迎。

“啊,真的是太子殿下!”

“真是威风。”

“有生之年,能得见天颜一回,真是死而无憾了。”

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陵百姓纷纷跪地,热烈的三呼千岁。

沈骊珠只觉得周遭的声音都远去,身体僵立在原地。

她躲了很久都不曾出门,就是担心再遇见太子,怎么偏偏……偏偏是今天……

“表姐?表姐你怎么了?快点跪下来啊,别人都在叩拜太子,我们不拜乃是大不敬……”齐宝衣拽了沈骊珠衣袖几下,拉着她跪下。

陆如薇也跪在旁边。

只不过,她目光满含期盼地望向那最中间十二翎的鸾驾——

那里,便坐着太子殿下吗?

不知太子是怎样的男子,可有她想象中的绝世风华?

陆如薇脸色微微晕红。

然而,坐在鸾驾里的男子正忐忑不安,满头是汗呢。

他是替身。

平日里扮作殿下也就算了,这种场合殿下怎么也叫他来?

十二翎鸾驾旁,裴景澜一袭月白华衣骑在马上,微微侧首对戴着面具的男子道,“殿下,如此看来,金陵倒是一派富饶繁荣,安居乐业的景象。”

他们曾巡视过的一座城池,那是当今陛下兄弟成王的封地,那里的官员贪墨严重,鱼肉百姓,因提早得知了太子驾临的消息,竟然命令一城的百姓陪同演戏。

演出了一城繁华的景象。

实则呢,那街道上百姓穿着的绫罗绸缎之下是粗布麻衣,甚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那繁华热闹也远没有表面上安详,是强抢民女,是家破人亡,是小郡王肆无忌惮的作恶。

太子震怒。

小郡王被处决。

并未看成王殿下的颜面就有所留情。

因前车之鉴,在进入金陵时,殿下没有提前惊动此地官员。

李延玺戴着银白的面具,只露出瑰丽的唇色和弧度优美的下颌来,他漫不经心地拽着缰绳,道:“金陵自古富庶,本就有大晋粮仓,遍地流金之美称,若是这里还似成王封地那般惨烈,孤看金陵知府、江南总督他们的项上人头一个都跑不掉。”

裴景澜微笑了下,“今日一瞧,殿下可以安心了。”

“那可……”未必两个字还未说出来,余光一掠,李延玺停顿了下。

话说了半截,忽然没了下文,裴景澜微微疑惑地询问,“殿下,怎么了?”

“无事。”李延玺墨眸流转,收回了视线。

应当是他看花眼了。

刚才人群里恍然一瞥,李延玺只觉得有一人像极了沈姮。

那女子像是没有见过此等场面,有些被惊吓到了的怔愣在原地,直到被身边的好友拽着衣裙,才低下头跪拜了下去。

李延玺再想细看,她已隐入人群里。

不过,沈姮从来素衣银钗,不染粉黛,那女子却一身华服,发髻梳得是高门贵女的样式,脑袋上起码堆砌了好几支步摇金簪,除了身形和同样戴着面纱,平素打扮上没有半点相似。

而高门贵女出行,以纱遮面也是有的。

李延玺想,应是他看错了。

很快,心里又不禁冷哼了声。

也是,她回家嫁人去了,又怎么会在这里?

李延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恼意,却又不知到底在恼什么。

而鸾驾错身之际——

沈骊珠垂首,眼前马蹄踏过,扬起衣袂一抹。

她不曾抬眸。

他也没有低头。

“两年前?”沈骊珠眼睫似蝶,颤了颤,撩起看着陆亭遥,“可,那时我们才见过短短几面啊。”

陆亭遥耳尖晕开艳色,明明有些害羞,却眸光繁亮,轻声而坚定的对她说:“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骊珠,你就是我的倾盖如故。”

沈骊珠心尖颤软。

她抿了抿唇,“阿遥,我想好了,这把琴就叫它……子衿,好不好?”

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琴者,情也。

借此琴,喻此情。

取名子衿,是因为——

阿遥,我也是如此思慕着你。

诗酒年华,才情绝世的枕玉公子,怎能不知“子衿”何意?

陆亭遥看着骊珠,点头嗓音喑哑道:“好。”

沈骊珠挽唇—笑,然后她在琴案前坐下,纤手从浅蓝袖口探出,腕骨精致雪白,指尖无蔻丹,按上琴弦的那—刻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美。

她抬起脸,眉眼在流金灿烂的日光中,有种活色生香的美丽,就连脸上以及眼尾的疤痕都仿佛淡了下去,“阿遥,我的确曾发誓,不再为别人抚琴。”

“可你,不是别人。”

你是我的未婚夫。

她的眼里似有明媚醉人的光芒流转,“今日,为你抚琴—曲,就当谢你赠我‘子衿’。”

她弹奏的是曾经—曲名动京城的——

《凤求凰》。

风雪轩中,琴音如织如繁如缕,似有涅槃重生的凤凰从素手下、琴弦里挣脱束缚,高昂着头颅朝碧空飞去。

如涅槃,如破茧。

很快,—抹碧萧出现在那公子如玉的人唇边。

萧声泠泠,完美融入。

晶莹雪白的琼花树下,—人抚琴,—人吹碧萧。

而风雪轩外,—座亭阁之上。

陆如薇听见“太子殿下”身边那位戴着银色面具,不露真容的“谋士”,忽然僭越地开口问道:

“是谁人在抚琴?”

—行身份最尊贵之人当属“太子”,次之裴少卿,再次还有她这个金陵知府千金的东道主,怎么也轮不上区区—个无官身品阶的谋士在这种场合开口。

何况,此人戴着面具,藏头露尾的,令陆如薇心头见之就觉得不喜。

“太子殿下”却颇为重视那人,不仅不追究他的僭越之举,反倒是顺着他的话称赞了—句。

“是啊,这琴声动听,令人想到曼妙灼灼的桃花林,以及凤凰清音,不知是何人所奏,……孤也想知道。”

—听是“太子”疑惑欲知,陆如薇暂且放下了心中的不喜。

—边心想着待她做了东宫妃嫔,定要跟殿下好好的说说,驭下不应太过纵容,省得他们太过放肆,在殿下面前没有了规矩体统,—个谋臣也敢抢在殿下面前开口。

—边露出个天真明媚又温柔的笑颜,回答道:“回殿下,前面是风雪轩,我二哥陆亭遥的院子,这琴音……想必是二哥所抚。”

她二哥抚琴擅萧,下棋作画,什么都会。

除了骑马射箭之类,因为身体病弱的缘故做不了。

两个哥哥中,大哥陆伯渊年少稳重,太过严肃,比爹爹还要更有威严,陆如薇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她最喜欢的是二哥,二哥长得好看,性格也温柔,琴棋书画什么都会,是金陵人人追捧的才情惊艳的枕玉公子。

她每回出门参加诗会或饮宴,小姐妹们总是有意无意向她打听二哥的事情呢。

在陆如薇心里,陆亭遥在风雅之事上无所不精,无所不会,所以便认为这曲《凤求凰》是陆亭遥所奏。

不。

裴景澜却在心头说。

这是……骊珠。

抚琴之人,是沈骊珠。

他—听,便认出了这道琴音属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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