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细枝末节,碰撞在一起,就是奇迹,就是我们。
木木抱着一摞厚厚的数学书走出教室,细碎的脚步躲闪着炙热的阳光,西安的太阳总是毒辣得不近人情,一点一点吞噬着人们身体里的水分。
偶然间,真的只是一个偶然间,木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条件反射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阿南。”
下一秒她便后悔了,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因为她希望那是他,但又不知去如何面对我。
他的背影顿了顿,转身,看着她。
她还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眼神里些许惊讶些许欣喜,还有一点……恐慌。
她慌忙地低下头,细碎的刘海挡住了眼眸,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书,指甲都泛白了。
“好久不见。”
再抬头,他已经走到她身边。
她牵强地笑了笑,“是啊,好久不见。”澄澈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心酸。
记忆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闯了进来。
“南哥!南哥!”女孩风风火火地摇醒了趴在课桌上熟睡的男孩,“你物理竞赛进复赛了!你真棒!”她高兴地蹦蹦跳跳,抓着他的胳膊不愿放开,他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温柔一笑,揉揉眼睛说:“又不是得第一了,你瞎激动什么啊。”
然后顺手把她拉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看书。”
“噢。”女孩一脸不情愿。
“哼,学习好了不起。”
“对啊,就是了不起,你看看你,物理57,大姐,高考理综物理满分110分诶,您可长点心吧。”男孩敲敲女孩的脑袋。
“不许敲我头!”女孩转过头,奶凶奶凶的盯着他,他凑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笑着说:“你能把我怎么着。”
那一刻,女孩仿佛听到了青春的刻刀在她心里刻出镂空花纹的声音。他的眼睫毛好长,像可爱的小刷子,眼睛也是这般好看,他不白,但是干净的校服映衬着他古铜色的皮肤,也是十分帅气。女孩呆呆地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想什么呢你!”他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好痛!”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给她揉一揉。
那年的六月,就像那年风风火火的我们,悄然开始,戛然而止。
“喂,要去交作业吗,顺便把我的交了。”
“不去,自己没有手啊。”她给了他一个标准的白眼。
“你确定?那我下次不给你抄作业喽……”
“好好好,我去我去。那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喂,我有名字好不好。”
“嗯……那就叫你木木吧。”
“why?”
“呆若木鸡,哈哈哈哈。”
木木脸一黑,把作业砸在他头上。
在班里其他同学看来,这已经是他们司空见惯的打情骂俏了。
只是,从那以后,木木和每次新朋友介绍,都会说一句,“你也可以叫我木木。”然后莞尔一笑,笑容背后是说不清的故事。
“南哥。”她胳膊肘顶了顶他。
“现在上课呢,听课。”
“你听说了吗。”木木转身凑到他身边压低声说,“班主任好像要换座位了。”
“哦?”他的迟疑片刻,“关我什么事?你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舍不得我吧。”
他以为她又会像平常一样嘟嘟囔囔说没有,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木木转回身趴在课桌上,把脸埋得深深的,半天才弱弱地说出一声:“嗯……班主任肯定会按成绩让同学自行选座位,我们名次差距那么大……”
他静静看着她,好小一只趴在桌上,没有说话,就那样一直看着,恍惚一瞬间,他很想抱她一下,他从老师敲黑板的声音中清醒过来抬头,顿一顿,继续听课。
“来,同学们注意了啊,这个课余时间换一下座位,”
睡得正香的木木一激灵抬起头来,慌慌张张地转向身边的阿南,“咦 他人呢?”
“这是座位表。”班主任扬扬手里的纸,“按成绩顺序来填选座位,来,从第一名先开始。”
无人应答。
“他人呢?”班主任指着阿南的座位,木木一直摇头,“我……我不知道。”
班主任显然等得不耐烦了,“来,从第二名开始。”
木木听着名字一个一个过去,手里自动笔烦躁烦躁地敲打着课桌,一直张望着窗外,“哎呦喂,他怎么还不回来,干什么去了。”
“木木,到你了。”后桌戳戳木木的背,“老师叫你好多遍了。”
木木立刻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到讲台上,她拿起笔,咬着嘴唇,填哪里好呢……
“报告。”
木木条件反射地看向门口,那一瞬间,他看到他高高瘦瘦的身影,阳光打下来,散出一圈一圈的光晕。她轻轻浅浅地笑了,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好安心。
“赶紧进来吧。”班主任无奈地推了推眼镜,眼神示意了一下,“选座位,现在才回来,挑剩下的吧。”
“好,谢谢老师。”
阿南径直走到木木身边,夺过她手里的笔,木木一脸惊讶,“你干嘛啊。”阿南不理会她,利落地在一个座位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意味深长地食指敲敲他名字旁边的空座位,最后把笔放到桌上,回到自己的座位。木木瞬间领会,拿起笔,满心欢喜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她兴奋到指尖有点发抖。
木木刚坐回座位上,就问:“你刚才干嘛去了?”
“打篮球啊。”阿南漫不经心地翻着书。
“噢,那刚才…… ”
“嗯?”
“没什么。”
木木总感觉,他们会一直这样,被老天安排到一起,但是她忘了一句话,你以为的巧合,只是别人良苦用心的结果。那些美好的巧合,在那年轻微的风里浅唱低吟,永远也回不去了。
“什么?你喜欢南哥?”木木的闺蜜小玥大喊,“怎么……唔……”小玥的嘴已经被木木捂得严严实实。
“不要乱说,”木木紧张得涨红了脸。
“亲爱的,现在可是高三,拜托你能不能不要想其他的,我们可是要高考的人,你清醒一点!”小玥拍拍木木的脸。
“我也不想这样啊。”木木一脸委屈,低下了头,“你说我要不要去表白……”
“不能!”小玥紧紧地抱着她的双肩,“万一被拒绝了,影响你学习怎么办?就算接受了,你们是要谈恋爱还是要学习。”
“好吧,”木木抬起头,嗫嚅着说,“知道了。”
“嗯,乖。”小玥摸摸她的头。
“不许摸我头!”
“凭什么?”
“摸头长不高。”
“摸了你也长不高,小矮子。”
“你……你给我站住。”
青春的日子里我们跌跌撞撞,一不小心就撞到某个人的心上,不偏不倚,正中心房。
“啊啊啊啊,我这次物理考了71分,开心!”木木看着成绩单尖叫着。
“很骄傲?”阿南一假装脸迷惑地看着她。
“对啊,怎么啦?我记得某人说过要奖励我的。”
“好吧,请你吃饭。”
“真的?”
“快,叫爸爸。”阿南一脸坏笑,但还是拉着她走出来教室。
木木一步一步走在他身后,阳光撒下来,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金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沉浸在金黄色的阳光里,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的阳光,把她的青春都染成了金色。
“嗯?怎么不走了?”阿南转过身。
“南哥,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
木木走到男孩身边,踮起脚,凑近他的耳多,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肥皂的香气。
阿南配合地低下头。
“我……我喜欢你。”
阿南猛得直起腰来,阳光逆着照射下了,木木看不清他的脸,或许是,她不敢看。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没有规律的跳动着。
“什么,你和他说了?”小玥一脸惊讶,“我不是和你说不要说嘛!”
“我……我不知道。”木木捂着自己泛红的脸,“我看到他,我……我就不由自主……”
“然后呢?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这是什么意思?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不知道。”木木摇摇头
“那你们以后继续做朋友?”
“我也不知道。”木木又摇摇头,然后可怜巴巴地问小玥,“我该怎么办啊,我们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清脆的上课铃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上课了,先回去吧。”
木木一脸不情愿地回到座位,“怎么办,怎么办。”她心里嘀咕着,眼角撇着座位上的男孩。然后低着头迅速坐到座位上。
整整一节课,她一脸认真地盯着黑板,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身边突然递过来一张粉色小纸条,被整整齐齐折叠过的,是阿南递过来的,她没有敢看他的表情,只疑惑地接过来,轻轻地打开。
“听说你想去武汉,一起?”
木木突然笑了,她抬头看着身边的阿南,他刚好也在温柔地注视着她,目光交织在那一刻,木木感觉,那一瞬间,她拥有了整个夏天。
他们没有电视剧里面一样轰轰烈烈的青春,没有那些误会和猜测,只有那个炙热的夏天,那个用汗水与泪水祭奠的夏天,满天的试卷和题海,木木咬着牙坚持着,她知道,说不定她在努力一点点,她就可以离他更近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那个炙热而繁华的夏天终于落幕了。
就像那个粉色的纸条,永远被夹在那本书里,无人问津。
“什么,你准备去西安,为什么啊?”电话另一边,男生突然紧张起来。
“不……为什么,就是我去武汉那个学校可能有点悬,所以……”
“好吧好吧。”
“可是我……”
“嘟……”电话被无情的挂断了。
木木攥着手机,一滴一滴的眼泪砸在手背上,那个夏天她付出的一切努力,突然显得微不足道了,突然……不值一提。
沉默,沉默,不知所措。
同学聚会上,木木坐在阿南对面,看着他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笑容干净利落,他还是那么优秀,那个夏天美丽的诺言,还是逃不过现实吧?木木低下头,一股脑地吃着东西 。
“木木。”
木木刚走出门,便听到阿南的声音。
“你最近怎么都不理我啊?”
“我……我……对不起。”
阿南轻松地笑笑,摸摸她的头,“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怪你。”
“可是……”
木木还没有说完,就被阿南的摸头杀给打断了。
“万一我也去了西安呢?”
木木抬起头,欲言又止。
“好了,别想了。”阿南的手从木木的头上放下,顺势牵起了她的手。
木木突然心里一紧,痒痒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有一层一层的汗水从手里冒出来。阿南看着她这乖巧的模样,笑出了声。
“你看你现在这么紧张,以后可怎么办?”
“以后?我们……会有以后吗?”
“会啊,一定会。”
阿南笃定的语气,像一双温暖的手,抚平了木木焦躁不安的心。
昏黄的灯光下,走着她,和她的男孩
他们没有像青春偶像剧一样,毕业就一别两宽,木木和阿南一起去了西安,成了同学眼中是神仙眷侣。在别人眼中,他们的爱情,像是命中注定一样,不会分开,也不可能分开。
录取结果出来那天,木木和阿南都没有睡觉,他们抱着手机守着彼此,开心地谈着未来,谈着以后。那一天的日出格外的艳丽,像是重生之后的希望,他们坐在各自的穿前,第一次看了日出。
“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幸福,真的。”木木按下了发送键。
“我也是。”几乎是秒回。
木木抱着手机,一脸甜蜜的少女模样。
如果时光可以一直这样流淌该多好,没有喧嚣,没有烦恼,但是有你,有我,就会有我们,年少的日子里,我们过分单纯,以为在一起,就是永远。
西安是盛满他们美好的一座城市,木木一直爱着武汉的樱花,后来她才发现,有他的地方,都是满树的樱花。
他们走在西安的大街小巷里,吃过最便宜的烤串,看过最感动的电影,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藏下了所有的爱意。
木木觉得,他们会一直这样,一直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无忧无虑,无风无雨。
可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终究是散场了。
“我们分手吧。”
木木看到信息,突然愣住了。
“你在开玩笑吧?”木木突然慌了。
“没有。”
“就陪你到到这里吧。”
木木的嘴唇剧烈地颤抖,她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喉咙很疼,像是有一把细小的刻刀,在一笔一笔地划着,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再问什么。
也没有不要问。
因为她知道,只要他不愿意说,她再问都无果。
亦或是,只要想离开,是什么原因,还重要吗?
他们的爱情,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像是写到一半的美文,被揉碎了扔在垃圾桶里。
从那之后,他们再没有联系过,也不知道彼此过得是否安好,也许都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然后斩断那些思念和习惯。笑一笑,无奈地走下去。
在无数个梦里梦到他之后,她终于长大了。笑一笑,继续生活,毕竟,没有谁是离开谁不能活的,不是吗?她做不到忘记,只能把那一段感情埋在无人知道的角落,用时间慢慢遗忘。
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的。
然后两不相欠,各自相安。
那些记忆就像泡沫,一个一个碎掉,然后蒸发,消失不见。
“你过得好吗?”阿南低声问到。
木木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他,过去四年,他成熟了很多,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淡淡的胡子的印记。
“好。”对啊,我过得很好,说不好又能怎么样呢?木木苦涩一笑。
阿南再也没有说话。
“一起去和杯奶茶吧。”木木打断了尴尬的氛围,“老朋友相见,我做东。”
“好。”
那一天他们聊了很多,谈学习,谈以后工作,谈就业前景,唯独没有说起以前的事情,心照不宣,侃侃而谈。毕竟,有的事情,说出来就不好了。
木木的手机响了一声特别关心。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木木笑笑说到,“我先走了?”
“嗯。”阿南点点头,他脸上是复杂的表情,说不清道不明,他看着她走出去,没有回头,再也不会回头。也是,阿南苦涩地摇摇头,是他把自己心爱的女孩推到茫茫人海,被另一个人带走,再也找不到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木木跑到男朋友身边,乖巧地挽起他的胳膊,“走喽,吃饭饭。”
有些事情,被永远埋藏了。
比如那年,他藏在教室外,一直听着老师读着名字,等到她填座位的时候,风风火火冲进去,只因为她一句舍不得分开。
比如那年,他劝说了爸爸妈妈三天,把高考第一志愿改成了西安的学校,只因为她一句我喜欢你。
这些事情是木木后来听他的兄弟提起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被裸露出来,会很感动吧,木木很感动,内心却毫无波澜,因为她再也没有爱他的感觉了。
就像她永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错过了,便是终究错过了。
我就是木木,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曾经耿耿于怀的执念也放下了,有很多事情会被埋藏,就像那年的我们,被埋藏在了那个晴朗的夏天,然后各自纷飞,各自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