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倪慢慢
我曾经看过一则消息:某一天,广州的飞机停飞,为北回的大雁让路。航拍的镜头之下,鸿雁成行,一字排开,历经数千里长途,从他乡返还故乡。
这是发生在动物界的迁徙,浩大、郑重、秩序井然。人类世界也同样发生着迁徙,一次次、一日日、一年年。它以高频次稀释了浩大感,又以混乱取代了秩序。老弱的人被留在故乡,傍着粗米稻糠生活;年轻力盛者则从故乡辗转到陌生的都市,为了自我实现而寻求更多的可能性。
前者,即是大家所熟知的“留守儿童”或“空巢老人”。后者,则是“空巢青年”。
“空巢青年”的心理画像
空巢青年究竟是怎样一群人呢?
2016年8月,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对2000名受访者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
64.3%的受访者表示自己身边的大多数人也是“空巢青年”。55.1%的受访者认为“空巢青年”既是一种居住状态,也是一种心态。
“空巢青年”所面临的基本困境包括:缺乏感情寄托(57.9%)、居住条件差(57.8%)、生活困顿(49.5%)、社交范围窄(48.1%)、缺乏照顾与关爱(41.9%)、作息混乱(39.6%)、娱乐生活匮乏(33.2%)、上升通道受阻(12.9%)等。
与这个调查相类似,好奇心日报也对城市空巢青年进行了研究,他们收到5447份有效问卷。调查结果覆盖了衣食住行等各大层面,单身、宅、蜗居、天天吃外卖、晚睡强迫症被视为是这一群人的典型特征。
据此,我们可以对“空巢青年”们勾勒出这样一幅心理画像:
他们承担较多的压力因子,时常处于应激状态下,焦虑水平偏高;
睡眠、饮食状况不佳,紊乱不安;
社会支持水平较低,没有或很少有亲密关系。
然而,与此同时,审视这些特质的另一面,“空巢青年”也有可能:
有较强的社会适应力,倾向于发展出更多的问题解决策略;
生理需要较少,追求需求层次最高层的自我实现;
踏出自我舒适区,在亲密与孤独之间,寻找一个平衡。
这是事物的一体两面性。这一群年轻人正处于20~35岁的黄金年龄,他们经历了自我同一性阶段的混乱感,自我稍稍建立起来,但尚未成熟。他们渴望跳脱陈旧规范的束缚,离开了家庭规则,却未能完全适应异化后的社会规则。
但不管怎样,他们已经进入社会的阉割系统之中,等级游戏即将开始。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好的、坏的都要上演。
这是对原生家庭的背叛,也是成长的开始
数据显示,中国的独居人数从1990年的6%攀升至2013年的14.6%。这个数据还在持续增长,中国目前有超过5800万人独居。上海是独居比例最高的城市,每四户中就有一户是独居的,北京的比例则是五分之一。
空巢青年,在其中占据相当大的比例。他们的人数,可能多达2000万。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离开熟悉的故土,走入陌生而庞大的都市之中。
他们要与家庭告别。如果说原生家庭曾经带给他们一种“根”的感觉,那么他们所选择的“自由”也将带给他们无根的冲击。这是一个撕裂而痛楚的过程,他们必须学会摆脱对家庭的依赖感,忍受分离的焦虑,确立自我的界限,将自己的责任还给自己,家庭的责任还给家庭。直到以自己的方式重新站立。
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他们即“背叛”了原生家庭,不再一味地去认同自己的父母。男孩不必成为父亲,女孩也不必成为母亲。他们发出自主的呼声:
“哦,请让男孩成为男人,女孩成为女人。”这一刻,是背叛,也是成长的开始。
在“空巢青年”之外
每一天,都会再多几个“空巢青年”。
当然,“空巢青年”仅仅只是一个标签,一种快速认识这个群体的方式,并不能简单地定义其中的每一个人。
这群年轻人在陌生的城市打拼,伴着晨光鸡鸣开始一个又一个崭新的明天。一些信念揣在他们的心中。他们困顿、受挫,也在黑夜里高歌。
他们是赌徒。在“空巢青年”的角色之外,他们打赌能成为自己。电影《千与千寻》中,白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名字;遗失了名字的人却劳劳役役、不知所终。
空巢青年们想要的,也仅仅只是找回自己的名字。他们并不惧怕无人等候的空巢,或是遥远不可知的未来。恐吓他们的,是内心的荒原。
他们抬起脚步向前,可能性捏在他们的手心里。那或许更好,或许更坏。总之,那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