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饭后出门,去北大听周国平的讲座。公交车上人好少,收起的伞滴滴答答落着水滴。大雨,这潮湿的周末让人不愿意出门,连公交都开始偷懒了,没有人下车的偏僻站点便不再停车。
走进北大的西门,雨中的桥和桥两边对称的湖,绿植依依,点点涟漪,桥边的柳树粗壮的躯干挺拔着初夏的生机,雨带来的轻寒和迷蒙增加了这校园的美,一种沉静,袅袅婷婷。
或许是因为这雨,校园里人很少。问了一下迎面过来的姑娘二教在哪里,她热情的给我指了个方向,说:“大概就在那个方向,你往那边走就行。”走了好久之后,再问人,还是指给我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半个多小时之后,我才走到。这样大的一个校园,连指路都只能指一个大概的方向,在这里读书的学生都好幸福!毕业两年后,连这羡慕的感慨说出来仿佛都已经不是真心的,那些已经远去的终将错过。
走到讲座的教室后离开始还有将近二十分钟,原本想着大周末的下着雨,人应该不会太多吧,或许是还会比较冷清?可是我大大的错了,我走到的时候偌大的阶梯教室已经坐满了人,连空余的位置都没有了,后面站了一些人。我站在后面放眼望着那个坐满人的阶梯教室,多数是学生,可也有很多已不再是学生的年轻人,像我这一类的,后来,人越聚越多,阶梯教室的两边都站满了人,过道的台阶上也坐满了人,看着那些干净时尚的姑娘小伙子,在过道里找到一个落脚的位置就蹲下坐地上了,心思全然不在地上脏不脏,而是抬头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那一刻我对他们充满了敬爱,因为他们同我一样有着对文化的渴求。让我惊讶的是还有一些中年人、甚至白发苍苍的老年人,他们早早的等候在这里,有的来晚了也只好站在最后面,原来这个时代对文化还是有渴求的,也有大师来满足我们的渴求。
当周国平大师出现在讲台上的时候,我因为坐在后面的过道里,看不到,几次站起来看,后来才终于能走到前面看清楚,他是那样平易近人,亲切而真实。他讲他的书和哲学,那些高冷的东西到了他那里仿佛就变得真实而亲切了,那些绕来绕去的晦涩,在真正通透的人那里是透明的。我只听说过周国平的《妞妞》,没有读过他的书,今天能来到他的新书分享会完全是偶然的机遇,可是这样真实的听他说话的时候觉得,他真是那种学者型的大师,让我想起了当年研究生入学时听我们院长李京文院士的讲话时的感觉,亲切、和蔼、不装、不做作,一种真实的高度在心里升起。
倒是大家的提问略显肤浅或故作深刻,要么就是太现实了,可那些问题也毕竟反映着在这个大时代里我们这些人的纠结、困惑和探索,没有答案是必然的。哲学,说深了高冷,说浅了像鸡汤,真的难为大师了。对于我们来说,在本该探索的年纪,想要从别人的人生里问到自己的答案,原本也是奢望。
等待签名的人排了好长的队,卖书的地方有一本已经卖完了,本来想买两本,最后没有买,回去买全集吧。签名不签名,对我来说仿佛真的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书的内容和那内容带给自己的成长,而且,读一个人不应该读片段,而是全部,全部的思想才是完整的。
在卖书的旁边,有两个老人正在谈论周国平老师对尼采的研究,看着不远处正在忙着签名的周老师,讨论的津津有味。
走近了看周老师签名的样子,认真,和蔼,并对买书的人说感谢。有一个人站在他旁边说她是从外地来的,一直关注周老师的博客,开始周老师一边回应着,一边仍没有停止签字,后来转身和他的粉丝握手。我是闲来无事才来听讲座的,没想到竟是别人舟车劳顿风雨无阻追逐的,既然身在这个城市,以后就尽量不要错过这样的机会吧。人,有时候真的应该寻着精神的一丝光亮,去追逐。就像周老师说的:灵魂怎么能没有疑问,有疑问本身就是一种深刻。那如果追着精神上的那一抹光亮去探索,岂不是更深刻了吗?
那个穿牛仔裤和橘黄色针织衫的女人,背着双肩包,一直安静的等待在旁边,偶尔有人和她说话,还有人和她拍合影。她短发,看起来三四十岁,说话斯文、知性,慢而优雅。因为开始介绍说周国平夫人郭红也来了,我在想那她是不是呢?或许吧。七十岁的周国平看起来像五十多岁,那他夫人理应看起来年轻。作为周国平背后的女人,她总要衬得起她的男人的光彩吧。后来得知,郭红是周国平的第三任妻子,是周国平认为的最合适他的女人,在文学编辑界也小有名声。
回来的公交等了好久,一起等公交的姑娘急的团团转,来回走,等公交来了,却不见了那姑娘。后来有一站上来了个中年妇女,一上车就大声的嚷着:“为什么啊?为什么啊?都等了三十分钟了才来一趟车……为什么啊?……”售票员大姐说:“下雨堵车了啊。”刚上来的中年妇女更加来劲了:“下着雨还让人等半个小时,都将近四十分钟了,为什么啊?!……”这声嘶力竭的声讨让售票员大姐也听不下去了:“堵车我们有什么办法啊,谁愿意大冷天的在路上呆着啊!”听到了售票员也有同样的怨气,那妇女仿佛也觉得声讨的对象错了,于是说:“我又没说你,我说这车呢,为什么啊,让人一等就等半个多小时……”售票员大姐说:“你说车,车不是人开的吗?难不成车还自己跑啊?”这对话开始变得让人哑然失笑,双方都觉得没有话可说了。后来又有人上车后就抱怨:“这公交罢工了吗?”当乘客的抱怨平息下去后,售票员大姐开始对着她前面的几个乘客幽幽的抱怨:“因为下雨,这车都堵了三个多小时了,我想去厕所都不能去,还憋着呢。”
挤在那逼仄的空间里,手里拿着滴答滴答落水的伞,呼吸着浑浊的夹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看着听着,我忽然笑了。有时候我们在生活中确实做着那些可笑的事情,对这个世界,我们有时愤怒,有时抱怨,因为这愤怒和抱怨,我们抓狂、无助、低落、迷茫,可是,到头来才发现,我们根本就找不到愤怒和抱怨的对象,于是陷入更深的抓狂、无助、低落和迷茫。
而大师呢,他会有这样的愤怒和抱怨吗?我想一定会有的,不会比我们这些芸芸众生们少,甚至会更多。大师不是也要签售图书,也要过现实的生活吗?我想,只不过是大师找到了以他的方式化解愤怒和抱怨的方法,平衡了哲学的灵魂和现实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