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镇上读书,要走几公里路搭车去学校。一个人在路上踽踽独行着,一个年轻人骑着单车路过。他停下车,推着来到我面前:“你要去五里牌坐车吧?我载你过去。”
我抬眼看他:一个陌生人。于是摇了摇头。
他不依不饶,推着车陪我走了很长一段路,并吹起了清亮的哨音。这哨声清脆悦耳,如百灵鸟的歌声婉转悠扬,欢快而生动。
我原先红着的脸逐渐放松了,不自在的情绪烟消云散,沉浸在这轻快明亮的乐音中,不觉也陶醉了。
走了大约十分钟,他忽然再次请求:“我载你过去,顺路。放心,我不会怎样的,你是学生。”
我看了看他,那张脸真诚恳切,带着憨憨的笑。想到这一路的哨声,哪里是个“坏人”嘛。于是很自然地坐在单车后座上。
金属后座上有根横梁,行了一小段后,扎得我很不舒服,慢慢地如坐针毡。那时的我胆怯内向,心里忐忑不安,又怕辜负他的好意,只好强忍着没说。
单车来到一段陡坡路。我正凝神在这哨声中,忽感觉车速越来越快,最后单车从半坡上俯冲而下,像从高高的台上瞬间掉落。这当儿,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已不能把控,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失去了觉知。就在这一刹那,我“咕咚”一声被狠狠地抛到地上。
良久,我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整张脸红成了猪肝色,热辣辣地像火炭一样被烧烤着。我羞愧难当立在原地,全身僵硬,局促不安。其时这年轻人跟单车已溜出好远。他察觉后刹了车,慌慌张张调转车头,骑车返回,连声向我道歉,并急忙嗫嚅地解释,一边替我拍打身上的泥土,小心地问我:“没伤着哪里吧?有事没有?”
他的道歉显出有些卑微的感觉,全没有吹哨时的神采。我极不好意思地收拾东西,准备走路去。他恳求道:“你再上车吧!后面没有坡了,这次我一定好好骑,慢慢骑,保证不会再摔着。”
那时我已不敢再相信自己了,我对自己的恐惧很怀疑,对单车失去了向往。他看出了我的担忧,感觉到了可惜和无趣,陪我又走了一小段,便骑上车渐渐远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头有一股怅然。好似后来再也没听到过这么动听的哨音。
这消失的声音早已远去,如云烟一样飘散,没留下任何痕迹。但它埋在我记忆的某个角落,间或就会不经意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