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刀斋
近来家里每天只吃两顿,日头尚在时就已吃过晚餐,收拾好碗筷。因阳台顶上能瞧见好风光,所以带着小音箱,看微阑的烟霭,迟暮的晚风。
今天整日里阳光都不算炽烈,加之风吹得紧,并不温暖,反而浸润着某种挥之不去的凉意。尤其到黄昏了,隔着连排的葱看出去:太阳橙黄而有体积感,边缘轮廓分明,不再有耀眼的射线,浑似一颗沉甸甸的咸蛋黄。
远处白亮亮的朦胧雾色里,建筑物的高顶呈几何状刺空而出,绯色的轻云漫不经心地铺展,而膝盖和心口都被风吹得冷嗖嗖的,却不忍退。
因为小音箱里正放着上世纪的音律,从周璇的《月圆花好》到吴增华的《驼铃》,从《冰山上的来客》到《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父亲可以在旋律响起的瞬间,准确告知我是出自哪部电影,有何剧情以及与之有关的往事。
他听到《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不自禁喜上眉梢,说仿佛回到了当年最年轻的时候,去电影院看这部反特务电影,那时候的电影票还是一毛五分钱一张。
他听到《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想起当年家乡一位留苏的教授,极有才华。可惜命途多舛,没有赶上好时代,落落而终。
他说起旧时代,脸上焕发出的熠熠神采让我心里升起说不上来的怜惜。我不断给出新话题和老歌曲,引着他去说、去回忆、去表达。我喜欢父亲话多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
我想我执念于怀念往昔,不仅仅是岁月里永远有最年轻的光辉在流淌。更重要的是因为在那个过去的时代里,有父辈同样不朽的青春,有他们的壮年。
真是黄昏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