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大时代道德篇(十七):信人者,人未必尽诚,己则独诚矣;疑人者,人未必皆诈,己则先诈矣。
在历史上,人情世故是无数宦海过客的遮羞布,黑白之间的鸡鸣狗盗,变成了道貌岸然的理所应当。其实这里的“理由”,更应该被演绎成仁义。在北洋历史上,看似群魔乱舞的军阀,其实也有一些仁义坚守,以及末路士大夫的人情练达。北洋军阀的人情观,简单的概括是一种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度量。不是说所有的军阀为人处事都很大度,但是最起码的礼义廉耻,一直处于绷着一根弦的状态,既有庙堂敌手的虎视眈眈,更是一种自我约束的禁锢。北洋十七年风云变幻,军阀混战有很多,但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斩草除根却很少,一旦战败只要宣称告别庙堂,最起码性命无虞。
但是,要说这种人情观的彻底演绎,则发生在一代玉帅吴佩孚的身上。吴佩孚的一生令人叹惋,这位曾经的落魄秀才一生清明,曾经取得一战平湘、再战克皖、三战安鄂、四战败奉,战无不胜的骄人战绩,在北洋军阀中属于独树一帜的扛纛人。在第二次直奉战争功败垂成,退保中原的吴佩孚,麾下陕西督军刘镇华率先做了墙头草,不仅电请吴佩孚下野,更是指挥麾下镇嵩军蚕食吴佩孚仅存的河南地盘。此时的湖北地盘,吴佩孚的老部下萧耀南也开始见风使舵,唯一可以暂时保全之地只剩河南。面对冯、奉两系军阀大军压境,吴佩孚意欲退守湖北再谋大计,不料在京汉线上行至武胜关时被阻,湖北督军萧耀南拒绝其入鄂。
其后,为了顾全老上司吴佩孚的脸面,萧耀南派遣麾下鄂军第三师师长寇英杰赶赴吴佩孚困守的鸡公山劝慰,称其只要愿意下野,向北洋中枢认个错,一切都有回旋余地。此时陕军胡景翼部也攻下信阳,即将挥师进攻鸡公山,南军也趁火打劫,樊钟秀麾下人马开赴鸡公山,意欲“歼此渠魁”,没想到穷途末路的吴佩孚,答复却是执拗的“不下野、不出洋、不住租界”。同属北洋一脉乱世群雄,张作霖开始声称”此人护曹,倔强到底,不失为光明磊落的汉子,如何处置,概不过问。”被重新请出山的段祺瑞,也密电捎话给萧耀南,称可以通融吴佩孚入鄂,其帐下的心腹谋士徐树铮也坦言:“此人性情倔强,但也不无可取之处。”胡景翼领命追击吴佩孚,在最后也只求驱之出境,对其遭遇表示谅解和同情。
最终,这种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人情观,也给吴佩孚的东山再起提供了契机,掌握湖北一省地盘的吴佩孚,有了翻盘的本钱与筹码,其后十四省联军挥师北上,也报了之前的一箭之仇。不过这种人情观的底线却在于法不容情,段祺瑞在北洋宦海浮沉一生,只为一位曾经老实本分的远房外侄安排一位营需的职位,在侄儿迷失腐化后为其送礼,毫不徇私地按法处置,直接责打了数十军棍,从而落下了腿脚残疾。张作霖虽然妻妾众多,但是对于亲戚却要求甚严,一个小舅子因为在晚上拿奉天城的路灯练靶子,尽管姨太太求情,张作霖得知后仍然从严处置。就连张作霖疼爱有加的五子学森,在戏耍卫士被发现后,被张作霖用鞋底抽得大哭不止。不仅如此,张作霖还让其向卫士道歉,告诉他这是一种礼貌。当然,也是一种严父“教子”的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