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笼罩着一层青灰色的薄雾,我揉搓着迷离的双眼,从阳台上向对面山间眺望。山的顶端是一整片深绿色的树林与天色一深一浅相得益彰,树木笔直向上生长,像人的头发尖高高屹立。山腰是人们开垦出来的庄稼地,间接分布着一层一层的茶园,远看就像妍媚的少女脸上间或点缀的雀斑,清纯中不失性感与魅力。顺着山势往下看只见几个亮光在庄稼地里闪烁,我赶紧取来眼镜,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老庄稼人头顶上带了电筒帽,借着灯光在地里干活。
大概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几乎每一块地里的老人都搬来一张小小的凳子,像个孩子坐在小小的凳子上不慌不忙地拔草,整理菜园。夜间下过雨的土地格外得松润,我也曾在这样的清晨拔过花生地里的草,由于花生苗长的和草一般密,一般高,因此靠打农药除草是完全不可取的,不可能为了除草让一地的花生陪葬。野草通常长得细密,根也长得细密,因此比花生更能吸收土地中的水和养分,若是不及时拔草,花生可能会渐渐在野草中淹没,最终消失,别说丰收,就是花生种也不可能填上。
泥土松润也粘腻,贴着土地处轻轻一提,整颗草便被连根拔起,一大坨泥土也被草根牵连着带起,将草根在地上小石子处轻轻甩抖几下,泥土便都下来了。只剩下孤零零的青色的叶和黄色的根。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人,裸露在天地之间,瞬间因为害羞没了刚刚的活力与生机。就这样一颗一颗的拔,一颗一颗的抖,最终汇集起来,野草也快有一箩筐了。晴天拔草可以直接将草拔尽后,摊放在地面,待一两日太阳将其晒熟,自然草也就化作养料融入土里,不再是农作物的敌人。然而雨天拔草,可不能匆匆敷衍了事,须得把拔出草泥土抖尽放在干燥无土之处等待晾晒才行,若是泥土没有抖尽,野草无需下一个春天,仅就几天时间甚至半天时间,也能再次扎根,旺盛生长。
雨天拔草对农人外出装备的要求也及其严格,处处都是小路,处处便都挂满了露珠和雨水,若是穿布鞋还不等走到地里,鞋便会被打湿连及裤袜。若是穿皮鞋,一来皮鞋往往是体面时穿的,村里的人一年中只有在拜亲访友,上街赶场时才会穿上一两次,实在是划不来,舍不得。二来穿皮鞋走在泥土小路上易打滑,到了地里沾满泥土,一抬脚仿佛穿了一斤泥鞋在脚上,实在是不便。这时胶鞋便出场了,农人几乎一年四季都穿胶鞋,不是因为胶鞋多美,多软,而是因为胶鞋几乎符合一切务农需要。胶鞋也有一般的胶鞋和加绒加厚,防水面的胶鞋,也有高桶,低桶的胶鞋。胶鞋的地面往往像足球鞋一样,布满了凹凸不平的小丁,以便最大限度防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