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是班里肤色最白的人,但是那天转校之后,我看到了徐小松。
老师让我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一眼瞥到了他。
不是因为他多么好看,而是他的肤色,很白,是病态的苍白。他就坐在教室左边最后一个窗口处,阳光打在他脸上的时候,泛起微微的光。
而我的位置,就在他前面。
听同学们说他不爱说话,整天坐在窗口处看外面的风景。我也看过,除了能看到楼下学生的打闹之外,什么有趣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和他比较像吧,我总是对他充满好奇。可他一句话也不和别人说,就待在自己的空间里,有时写写画画,有时看着窗外发呆。
班里的活动他从来不参加,体育课也不会去上,据说是身体不好,不能过激运动。
早上坐到位置上的时候,我会和他打个招呼,传作业或者卷子的时候,我会对他笑一笑。然后低头,就看到白色的纸上写满了清秀的字体。
一个男孩子,写的字比女孩还要清秀,肤色比女孩子还要白,不爱说话,这很容易让人想更了解他。
有一天下午的数学课,他不知怎么了突然大喊大叫,大家都不敢靠近。老师从身后抱住他,然后叫来了救护车。
后来我就没再看到过他了。听说,他有精神病,很严重,没有钱治,只能待在家里。
我突然想起来他往窗外看的时候,那种眼神。我想去看看他,不管怎样,他是我在这个班里唯一能和平相处的人。
我偷偷进入办公室,在班主任的抽屉里找到学生资料,翻到了徐小松那一页,找到住址。他下面一页就是我的,那上面写着不良学生,打架三次,记过两次。我笑了笑,合上资料放了回去。
他家很容易找到,是这个城市唯一一片未拆迁的地方。我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男人,穿着有些邋遢,我对他说:“叔叔,请问是徐小松家吗?我是他同学,我有点事要找他。”男人用浓重的乡音说:“不是,他不在。”我看到他身后的院子里有一个巨大的笼子,笼子上面盖着黑色的布,里面传来阵阵喑哑的叫声,似乎关着一个野兽。
我把视线转到眼前这个男人脸上,真奇怪,明明徐小松资料上父亲的照片就是他,为什么说不是徐小松家呢?
两天之后,我再次去了他家,看着那个男人走了以后,我偷偷从墙上翻了过去。我实在对那个笼子好奇得很,但掀开布的时候,我看到了徐小松。
他蜷缩在笼子的角落,没有再发出那天我听到的声音,只是待在那里不出声。我可以看清他身上似乎是被抽打过的伤痕,以及额角上已经凝固了的血块。
我说不出话,许久才颤抖着声音叫他名字:“徐小松,你怎么了?”
他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然后慢慢说道:“没什么,被打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到笼子上的锁,我突然想哭。
我说:“徐小松,你想不想出来?这个锁我可以砸开的。”他摇了摇头,对我说:“你走吧,我没事。”
我看了看他的伤,不像没事的样子,我翻了出去买了些药,从笼子间隙里递进去,让他处理一下伤口。
从那天开始,我时不时去看看他,有时会带给他一些吃的,有时会带给他一本书。
他始终被关在那个被黑布盖住的笼子里,整天不见阳光,他的肤色更是病态的苍白,仿佛被封印起来的吸血鬼,可他没有獠牙。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被关起来,怎么说呢,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不能被别人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被人知道了就会很难堪。
有一天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对我说了他的秘密。
他的父亲原本是对他很好的,但偏偏迷上了赌博,但赌博向来无常,输的急了就回家对家人打骂,他妈妈受不了,在一天早上做好饭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走了。他的父亲坚持认为她是和野男人跑了,于是迁怒徐小松。
徐小松说,他妈妈走的前一晚对他说对不起,但是她没办法,带上徐小松她就走不了一定会被发现。
徐小松笑着说,你看,我是她的累赘,她没想过她走了之后我会被怎么对待。
之后他的父亲就一直打他,从前也打,但是如今是把他妈妈的份算到了他的头上。
徐小松被打到了头部,瘀血压住了神经,经常头痛,所以那天他大喊大叫是因为疼痛难忍,并不是所谓的精神病。
我走之前,徐小松让我帮他把笼子的锁砸开。
第二天到了学校,听老师说徐小松家死人了。
他突然精神病发作,用刀子把他喝醉酒的父亲捅死了。刀作为凶器被拿去验血,却发现两种不同的血型。
警方说一种属于徐小松的父亲,另一种,属于院子里树下埋着的女人。
她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死亡日期是在大约两个星期之前。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徐小松让我把锁砸开的时候,他对着那棵树的方向一直流泪,背在身后的手里似乎是有一道冷光一闪而过,是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