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机的退币口还在“哗啦啦”吐着钢镚,阳光从里屋的气窗照进来,落在满地硬币上泛着冷光。五百多块,抵得上我半个月工资,可我攥着退币杆的手却松了——狱友当年说的话在耳边响:“黑场子的钱,赢了是祸不是福,有命拿没命花。”
“鑫哥!”我朝着门口喊了一嗓子,王鑫叼着烟走进来,看到满地硬币时眼睛都直了,“我操,你真给机器掏空了?”
“手气好而已。”我踢了踢硬币堆,“这钱我不拿,就当陪鑫哥玩了。”
王鑫突然笑了,把烟摁在墙角的烟灰缸里:“你小子,倒是懂规矩。我王鑫交朋友不看别的,就看敞亮不敞亮——你够意思,我认你这个兄弟。”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哥请你喝酒,庆祝咱俩认识。”
“下午还得上班,少喝点。”我跟着他往外走,路过前台时,他跟两个小弟交代了几句,随手把那台三星手机扔给其中一个,“胖子要是来赎,让他多拿一百利息。”
游戏厅门口停着辆灰色捷达,比阿明的桑塔纳旧些,但擦得干干净净。我坐进副驾驶,冷风从缝隙钻进来,我打了个哆嗦,看着王鑫熟练地挂挡打火,突然想起吴夕冉——要是我也有车,兜里有钱,是不是就敢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了?
“鑫哥,”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能不能先绕个路,去趟冰城理工?”
“去大学干啥?泡妞?”王鑫挑眉看我,我脸一红,把吴夕冉的事说了——高中时的暗恋,出狱后她的电话,还有我不敢见她的自卑。
王鑫嗤笑一声,踩下油门:“痴情种啊你是。我说句难听的,三年牢狱,人家早从高中生变成大学生了,身边追她的富二代、学霸能从宿舍排到校门,记不记得你都两说。”
“她不是那样的人。”我反驳道,心里却没底——电话里她的客气疏离,王梦瑶说的“春风得意”,都像针一样扎着我。
“不是她拜金,是你太拉胯。”王鑫瞥了我一眼,“等你以后开上宝马,兜里揣着几万块,就知道女人贴上来有多快。行了,谁让你是我兄弟,今天就帮你圆这个梦。”
我刚想问他怎么找,王鑫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是理工大学教务处吗?我是吴夕冉的二舅,从乡下给她带了点东北山货,不知道她在哪个系……对对对,生物技术专业……三号宿舍楼?好嘞,麻烦您了。”
挂了电话,他冲我得意地挑眉:“搞定。这叫脑子,懂不?”我竖着大拇指,心里佩服得不行——这招冒充亲戚,比我瞎找靠谱多了。
半小时后,捷达车开进理工大学校园。冬天的校园里,学生们裹着羽绒服匆匆走过,情侣们手牵着手,笑声飘在冷空气中。我看着那些青春洋溢的脸,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旧棉袄——这是阿明给我的,洗得发白,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三号宿舍楼下,王鑫靠在车身上抽烟,痞气十足的样子引来了不少女生的目光。我站在他旁边,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别人看我的眼神带着打量:“鑫哥,咱们就这么等着?”
“笨死了。”王鑫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塞给我,“找个学生帮你喊人,这钱给他。这年头,没有钱搞不定的事。”
我攥着发烫的钞票,刚走到宿舍楼门口,就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女生走出来,手里还抱着本书。“美女,你好。”我赶紧拦住她,“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吴夕冉?”
“吴夕冉?哪个寝室的?”女生推了推眼镜。
“我……我不知道。”我尴尬地把钱递过去,“麻烦你帮忙问问宿管阿姨,行吗?”
女生看到钱,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抓过塞进兜里:“没问题!你等着,我这就去问!”说完就冲进了宿舍楼。
我兴冲冲地跑回王鑫身边:“成了!鑫哥,你这招真管用。”
“就这点出息。”王鑫撇撇嘴,又递给我一根烟。我们俩靠在车边抽烟,冰天雪地里,烟蒂很快堆了一地。一个小时过去了,那个胖女生再也没出来。
“妈的,被骗了!”王鑫把烟蒂狠狠踩在雪地里,“这胖娘们,敢骗到我头上!”
我心里一沉,不仅没见到吴夕冉,还白瞎了一百块。一股失落感涌上来,我叹了口气:“算了鑫哥,可能就是没缘分,咱们走吧。”
我转身要上车,突然僵住了——宿舍楼下的小路上,一个穿米白色羽绒服的女生正走过来,长发扎成马尾,脸上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是吴夕冉。
她也看到了我,脚步一顿,口罩上方的眼睛里满是惊讶。我心脏狂跳,刚要开口喊她的名字,目光却落在了她身边——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生正陪着她,手里拎着一个暖手宝,笑着对她说着什么,语气温柔。
男生很高,面容清秀,戴着金丝眼镜,一看就是大学里的学霸类型。他察觉到吴夕冉的目光,顺着看过来,看到我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吴夕冉身边靠了靠,像是在宣示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