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几趟集镇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揣上我的全部家产带着八岁的女儿和妻来兰州投奔发小。
初来这个陌生的地方,到处黄土飞扬,分不清东南西北,我蹬着破旧的三轮车沿街吆喝着收”破烂”。收十几天了也没有什么生意,偶尔收几个酒瓶赚不够买一个大饼钱。
天过晌午,太阳照的我睁不开眼,路边的柳树懒洋洋地荡着它垂下的枝条,内心失落与愁淡淡袭来,我坐在马路边一阵迷糊打起盹来:我仿佛又在父母怀里撒娇,趴在父亲的背上嬉闹。仿佛又在房子后面的塘子里仰泳,成群的鱼儿从我肚皮上面跃过,五彩的蝴蝶扑闪着迷人的翅膀在云里起舞。一声清晰的声音传来:“收破烂的,要酒瓶吧?”我以为是在梦中,不,真实的声音!转过头,酒馆里的伙计在向往招手。我连忙跑过去说:“收,收!”伙计问:“多少钱一个?”人家一角五,我给两毛。”我小心的回答。大概伙计看我收酒瓶心切,手一摆说:“最低两毛五,”我把酒瓶装上车数一数三百个。心中算算能赚十五元。高兴地去交了。
太阳撒下了柔和的光照在我的身上,凉爽的风吹干了我汗津津的脊背。一阵惬意袭上心头。
为了生计我就这样坚持着,忽然一天来了灵感。忙从纸箱里翻出来了皱巴巴的西装,理了发,走到公厕镜子前照了照,感觉良好。抖一抖精神,溜达到一家小厂门前,径直往里走。“过来过来”,门卫指着我大声喊,“干什么的?”我小心的回答:“看你们这里有破烂卖吗?”门卫从上到下用眼角扫了我几遍说:“出去,出去,哪有破烂,快走。”我退了出来,心中的委屈与不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常在似睡似醒间,无意识地伸手一抓,想抓住什么,也许什么也抓不住,也许抓住一根稻草。但终究什么也没有。
一天我骑着三轮车,车子上挂着我手写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回收:费铁,书本,旧报纸”。为了使自己不太难看,牌子裁剪得很小。
时间就在我收到破烂和没有收到破烂之间悄悄地流走了。挣扎着的生活还要继续,一天路过一个桥墩,开挖机的小伙喊我:“师傅,我挖的钢筋收不?”我高兴地说:“收,收!”我收了半车箱的钢筋,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受人尊重的心情,他叫我,”师傅”!
我感激着挖土小司机对我的平等与尊重,我给他卖了两个西瓜,又收了几次被挖下来废旧钢筋。我们竟成了好的朋友。
这件事过去好多年了,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这个开挖机的小司机。每想此事,心里透过一丝温暖。
其实受人尊重与仰慕的,不是你官有多大,钱有多多。而是一颗待人平等的心。对人的诚实,谦卑与善良。这些人性的闪光,是受人敬仰受人尊重的基石。
我有时在想:”万能的上帝造人是公平公正的,人生不过百年,终有要走的一天。有钱有势的人,舍不得功名与富贵留恋红尘,走的时候内心也不宁静。穷人无牵无挂走的安详从容。我常常这么想着安慰我无奈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