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夹杂着泥土的味道,熟悉的,一如伴我左右的一切,扑面而来,阵阵稻香。
又是一年金秋时,空旷的广场上,宽阔的水泥路上,铺满了片片金黄。我爱这片金黄,以及金黄里的,阵阵稻香。
自小在农村长大的我,熟悉这稻田里的味道。
小时候,每到收割季,便是农村最繁忙之时,村里的人们到这时几乎全都在稻田里,身强力壮的中年男子和妇女们是这个季节里的主力军,他们似乎有挥霍不完的力气,从不感到疲惫。他们总是早早地便起来,趁着早饭前,带着镰刀来到稻田里,将稻子齐刷刷地割下,堆成双手刚好能抱住的一捆捆,等到太阳出来便回家吃早饭,待再回到稻田时,稻杆上的露水已晒干,便可“打谷”了。“打谷”实为脱谷粒,将谷子从稻杆上人为脱落。最早的“打谷”是在一个木质的打谷桶中用力甩拍,让谷粒脱落。
那时打谷桶的制作常选密度较高、质地坚韧、质量较轻的木板制作,如泡桐树木、杉木、白杨树木等。谷桶用木板厚度约为2.5-3cm之间,木桶呈梯形体,底部面积约为2㎡,上部面积约3㎡,桶身高约70㎝,底部用两块粗大方木板制成滑板,利于在田地里推拉和将打谷桶竖立,重量在50-70㎏之间,常以一圆木(直径约7㎝,长约1.5米)作肩运工具。这类打谷桶伴随着我父母的童年到青年时代。
而伴随着我的童年时光的是已装有齿轮滚筒的打谷机,它在传统打谷桶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圆柱形齿轮滚筒,稻捆伸进去,滚筒转动便可使谷粒便掉在桶里。刚开始的打谷机是脚踏式的,打谷机上可站两人,同时踏动踏板带动滚筒转动,三角形的空心齿轮拉动稻捆便可使谷粒脱落。而后伴随机械化发展,人们发明了汽油机,借助汽油机加一根皮带带动滚筒转动脱谷粒。
负责打谷的自然是我的父母,我和哥哥则负责当“搬运工”,把那一摞摞的稻捆快速送到父母手中。那时的我们爱玩,爱比,每当汽油机响起,我们便以百米竞赛的速度冲向一摞摞稻谷,再返回交到父母手中,有时父母打谷速度慢一些,我们便将稻捆横竖叠成十字型,互相攀比谁垒得高。还常常以打谷机所在的竖线为中心线,分成左右两边,比谁最先把自己这一边的稻捆全部搬完打完,有时父母哪一个慢了,我们还会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稻捆送到另一个手中去,每当自己这一边的最后一捆稻捆打完,便会开心地欢呼。随后四仰八叉地躺在稻杆上或者奔去寻找刚刚发现却没来得及仔细看的小虫子或小青蛙。那时的快乐,似乎就是这么简单。
收割的季节,热闹从村里小商铺转移到了稻田中,空旷的田野里,人们彼此交流都是毫无顾忌地大声招呼。农民们的嗓门似乎天生就这么亢亮,隔着大大的稻田,仍能听清楚那纯净的音调。知了聒叫的无风日子里,常听到几声高低起伏的吆喝,父亲和母亲也时常这样吆喝,他们说这是在“吆喝风儿快快来”。我半信半疑着,有时吆喝着风儿果然来了,而有时似乎风儿没有听到人们的呼唤。而后学了物理才了解这与声的振动有关。人们或许并不知道这样吆喝风来的原理,但每次觉得热时,他们都会这样吆喝几声,或是发泄一番,或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期望。他们总是会把事情往美好处想,风儿若是来了,他们便会感叹一句:好一阵凉风!若是没来,他们便借起身吆喝来歇息一阵,张望一圈,与邻田的打趣两句,又继续弯腰苦干。那时的人们,勤劳,朴实。
儿时的收割季往往要持续一周至半个月,才能把所有的稻子全部收割,晒干。第一个收割季后还需抛秧,前后需要大半个月时间。而如今的收割季,一周便可让金黄落地,青色铺遍田野。只因有了收割机。
收割机的到来,让隆隆的机器声替代了人们的吆喝声,大人们尾随着收割机,争执着收割的顺序,孩子们则被吩咐去捡拾田里收割机掉落的稻穗,似乎没有人再在意风儿是否吹来。
收割机日夜兼程,被追赶着将稻子一片片锯倒,吸入自己的大“肚子”,将谷子“吐”在师傅准备好的袋子中,最后稻杆落回稻田。我常常坐在田埂上看着这庞大的机器发呆,总认为它是个与我们一样的人类个体,不然怎能将稻谷和稻杆分得如此清楚?
世界上的一切都应是有生命的吧?我时常这样想着,所以儿时的我,总喜欢拿着娃娃玩具甚至路边的小花小草来编织一个个美丽的故事。那时的一切,都如童话里一般美好。
风儿吹来,拂面的清凉又带来了一片稻香,稻香里,我似乎闻到了稻杆清新的味道,“我这边还剩下有三捆了哦。”稻田中的光脚丫在泥土里留下了一串串脚印,银铃般的笑声,爽朗的吆喝声,镰刀与稻杆的摩擦声在田野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