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已经九十岁了,一辈子围着灶台过,最大的本领是做饭,奶奶做的饭是家常饭,更是难得的美味。
奶奶本是兰州人,她拉的拉面既细又长,经常地对我娃她爸说:“要是现在我还年轻,我就给咱办个拉面店。”娃她爸只是跟着呵呵地笑。
而我最爱吃的是奶奶做的拨面鱼,也叫“拨鱼儿”,它是极其快捷又极其美味的饭,捞出来的“鱼儿”,盛在碗里,加上葱段,花椒粉、辣椒面和盐,用热油在上面一浇,只听“咝啦”一声,葱香油香和辣味就弥漫开来了,再淋上醋酱,便是味蕾最大的享受。
就在今天下午,我忽然想起了奶奶做的拨鱼儿,便立刻开始了行动,即便有馄饨等着我,我也决定一人吃面鱼。我先按奶奶说的方法加入一小碗面粉,用水活到能用筷子提起来的程度,醒三五分钟之后,锅中烧开水,然后拿着方形有突出棱角的筷子顺着洋瓷碗边一条条地拨。大概是什么地方不得要领吧,我拔的没有奶奶那么娴熟,大小也不是很均匀。好笑的是,有几条“鱼儿”已经游到了锅壁,在旁观看的女儿急得大声喊“鱼上锅了”,我认真地纠正道“是鱼上岸了”。引得我们一起笑出了声。想不到这“拨鱼儿”还有着这么多简单的快乐。洋瓷碗和筷子是我特意给“拨鱼儿”准备的,虽然不曾用,但在我心里总是坚信,我总有一天会用到这些,来重温曾经的故事。
记得上高中时,每周末回家,不管是什么时间,不管父母忙什么,我总不担心自己会饿着,因为有美味的“拨鱼儿”等着我。每次奶奶看着我吃的嘴角油油的酣畅,仍然会追问“好吃吗”,我一边嚼着有韧劲的面鱼,一边回答“当然好吃,我都等了一周了。”
曾经的光阴似刻骨铭心的书本,翻阅过后,从不曾忘却。它不断提醒着我,我是谁,我是哪间小屋里走出来的希冀。
我的奶奶和妈妈都是做饭的行家,未出嫁时,我在娘家几乎没做过什么饭,甚至没洗过碗,没受过多少的委屈。而现在,她们都慢慢变老了,这次回去奶奶已经不能做饭了,她拄着拐杖佝偻的身体越发显得矮小脆弱了。
我走进奶奶的房间,她用她粗糙的手握着我的手,我感觉到那手像极了几节木棒。她不断地宽慰我,让我少生气,因为这几年我生过几场病。其实去了几趟医院后,我已经没有生气的理由了,我明白了精简生活,与健康为伴的要义。可奶奶总是重复着这样的话,说女人的病大半是气出来的。我随声附和着,不想让奶奶再为我操心。
我的奶奶一辈子不识字,却把人生看得很通透,常常和村里的晚辈们在家门口拉家常,给她们讲人情世故。她的话语平淡却常常是沁入人心的,如同她一辈子做的饭菜,引以为荣的却又朴实无比的“拨鱼儿”。
我知道我绝非突然地想起“拨鱼儿”,想起谈谈我的亲爱的朴实的奶奶。绝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