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叶子感觉自己浑身像是被掏空了，手脚丝毫使不上力气，就那么静静地望着手机出神。

在榕树下，隔着百年茂密树枝的距离，杨远一直盯着她看，像要从她身上看出个什么答案。

直到最后，太阳烤没了杨远的冰棍，只剩根空空的木棒，杨远看看叶子，又看看木棒，像是发现了两者之间的共同之处，摇了摇头，转身走了。背影消瘦而落寞。

两个声音在叶子心里争执得此起彼伏，“去找他”还是“别理他”？很快的，“去找他”一方占领了她心里的大部分领域，那些从小到大的画面一帧帧闪现在眼前，第一次去杨远家，两人在河边第一次稚气的对话，她被同学取笑，第一次有人为她出头，他赶不上毕业照，她想尽办法拖延时间，他们一起考上二中，他们一起走过一千四百多里路，他们会给对方写过三年的信，加起来整整三十万字的书信……往事排山倒海地压过来，让她意识到自己做了过分的事，他一直以来都在照顾她。对她来说，他像一座灯塔，一直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而她，却莫名其妙地不理他，拉黑他，真可以说是恩将仇报。他一定也是这么看她的。

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拨了他的号码，“去找他”的声音异常坚定。

等待接通的那几秒，“嘟——嘟——”的声音被拉得很长。

电话接通，“嘟--”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他没有说话。

“杨远，我是叶子。”叶子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

又是一片空白。

“……对不起。”叶子几乎没有一本正经地道歉过，一直以为承认自己的错误是羞耻的，但是现在发现，这三个字像是带了法力，说出口之后就靠近了真相，也听清了自己心底的声音，她再次意识到自己过分了。按照过往对杨远的了解，自己已经服软，他不会揪着不放。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冷冰冰地来了一句：“是因为他吗？”他冷漠的语气让空气都结冰了。

“谁啊？”叶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杨远低沉的嗓音传过来，明明就在耳边，却像是来自遥远的外太空。

原来，人和人的距离，不是咫尺就是天涯。

这个电话没有达到冰释前嫌的效果，但是至少把QQ加回来了。不过，他身上那一层冰霜是去不掉了，刻意地保持距离，像不认识叶子这个人。他的转变真的是因为她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叶子拨通了青城的电话。

“叶子！”青城的声音依旧充满活力。

“青城，在忙吗？”

“不忙不忙，咋了？”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关心下你和杨远，最近怎么样？”

“这个啊，我忘记和你说了，他拒绝我了。不过没事儿，早死早超生，我现在状态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你还记得吧，那天我穿了件绿色连衣裙，跟他表白之前，我在卫生间照了照镜子，连我自己都心动了。但是你知道吗，他拒绝了我。我不死心要了一个安慰的拥抱，抱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彻底死心了，因为他根本就是柳下惠本人，脸不红心不跳，显然真的对我没意思。说真的，我心里挺感激他的，不喜欢就坚决拒绝，不搞暧昧，说明我没看错人。”

“哪有你这样为拒绝你的人歌功颂德的呀？这时候不是应该骂他有眼无珠，让他后悔一辈子之类的吗？”叶子嘴上开着玩笑，心里早就被青城所说的事震撼了。原来他拒绝了青城，原来他们没有在一起，那么自己这段时间的别扭、冷漠、拉黑真的是一厢情愿的没事找事。一种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羞耻感弥漫全身。

“我才不搞那一套，我很珍惜这个朋友。”青城爽朗地说着，看样子确实从告白失败的情绪中走出来了，这样轻装上阵，漂洋过海，是最好的结束，也是最好的开始吧。

后来的几天，叶子试着主动联系杨远，但是他的回应依旧平淡，只是回复简单的“是”或者“不是”，对于他们马上就要去生活的城市，北京，他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像有一条河隔在两人中间，亲密无间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拖到快开学了，不得不买火车票了，杨远倒是过来叫她一块儿去镇上的代售点，当时，卧铺已经卖完了，他们买了相邻的硬座车票，拿到粉色车票时，他微微皱了下眉，问了句：“要坐二十多个小时，你可以吗？”

“可以啊，我身体素质很好的。”一想到可以和杨远一直在一起二十多个小时，即使是站着，也是值得期待的吧。

两人到路口时，叶世庆的三轮车已经停在路边等了，三轮车上摆了两把竹椅。

“这大热天的，你们俩快上车，别整中暑了。”叶世庆拉开插栓，将三轮车尾板放下，车身离地面大概八十厘米，杨远抬起长腿轻松跨了上去，叶子踌躇着，这要是一脚没站稳就会整个人趴在车尾，未免太尴尬了吧。叶世庆一个劲儿地叫她别磨蹭，杨远倒像是看出她的纠结，自然地伸出手，向上一拉，她也轻松而从容地上了车。

小三轮车没开一会儿就到了叶子家门口，叶世庆拉着杨远进屋吃块西瓜。

“杨远，坐坐坐，这西瓜是你叔自己种的，跟外边买的不一样，快吃。”袁秋菊早切好了西瓜递到杨远手里。

叶子知道自己爸妈接下来就要自吹自擂这西瓜怎么纯天然无污染，估计还得让杨远喝点杨梅酒，自家酿制的米酒，自家树上的杨梅，哪儿都找不到这么醇厚的杨梅酒了。

她正想着怎么帮杨远解围，没想到杨远恭恭敬敬地对着叶世庆和袁秋菊叫“叔叔阿姨”，一个劲儿地夸这西瓜好吃，特别解渴。叶世庆念叨自己的手机来电提醒没有声音，杨远立刻给设置好了，还按照叶世庆的要求设置了当下流行的口水歌《伤不起》作为手机铃声，讨得老两口一片欢心。

“杨远真是能干，懂这么多。”袁秋菊看着杨远，眼里冒着星光，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好。

“杨远，来来来，陪叔喝一杯。”果然，叶世庆已经开始斟酒了。

“爸，别叫他喝酒。”

“他喝不喝随意，我自己喝总行吧。”叶世庆往嘴里倒了一小杯杨梅酒，咂了一声嘴，“杨远，下周你们去北京上学，按理说叔是该送送你们，但是实在是走不开，路上还要你帮衬一下叶子，女孩子嘛，弄不灵清。”

“我自己没问题的。”叶子说。

“别看她样子蛮斯文的，脾气倔得很。”叶世庆没喝多少倒像是醉了一样，跟杨远吐槽起自己女儿来了。

“我知道。”杨远往叶子这边投来一瞥。

你知道什么啊？

“那你们在北京互相照应着，我们也能放心点。”叶世庆又喝了一杯。

“你们放心，叔叔阿姨。”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杨远流露出一种快活的神情，这在他身上是很少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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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实在太忙了，要从日更变成不定时更新了。我的目标是疫情结束，学校开学，小说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