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聊我男神东坡先生和他的朋友圈。
说来惭愧,尽管我一直号称自己甘愿为东坡门下一小妾,但是真正读过的诗词,也都是耳熟能详的那几首。直到最近翻了翻《苏轼词选》,意外的读到了真实、可爱甚至还有那么一丢丢猥琐的小老头们。
所以此篇不讨论诗词格律,不讨论意境格局(主要是由于我文化水平的限制),仅仅来聊几首戏谑之作和几个有趣的小故事。
· 壹 ·
江城子·湖上与张先同赋时闻弹筝
苏轼
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这首词说有颇多的传说,张邦基《墨庄漫录》卷一里写到东坡与好友张先游西湖时,遇到了一位三十余岁的弹筝女,坡老甚是喜爱,然而曲未终时竟以找不到美人(“湖心有一彩舟渐近亭前,靓妆数人,中有一人尤丽,方鼓筝,年且三十余,风韵娴雅,绰有态度。二客竟目送之。曲未终,翩然而逝。公戏作长短句云。”)。
另一个故事说的是这位弹筝女慕东坡,袁文《瓮牖闲评》卷五中写到:“至湖心,有小舟翩然至前,一妇人甚佳,见东坡,自叙’少年景慕高名,以在室无由得见。今已嫁为民妻,闻公游湖,不避罪而来。善弹筝,愿献一曲,辄求一小词,以为终身之荣,可乎?’东坡不能却,援笔而成,与之。”
按照这首词的意思来说,前一个故事是合理的,但我仍是喜欢后一个传说,太符合少女心思了,少年时仰慕而不得见的人,嫁为人妇后,献了一首曲,求了一首词,这是此生无憾的美好。
· 贰 ·
张先作
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
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苏轼作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与东坡同游的这位好友张先,字子野,也是一生诗酒风流。他比东坡大47岁,却是志趣相投的忘年交。在前文说的后一个传说中,这位老先生以为那位抱着古筝求见的美人,是自己的又一段艳遇,笑的合不拢嘴,没成想,美人是为东坡而来。
张先八十岁时娶了一名十八岁的小妾,东坡与众多好友问老先生得此如花美眷有何感想,张先答道:“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东坡听闻,便说出了那句流传千古的“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句调侃之作画面旖旎,想象空间极大,所以那部著名的电影《洛丽塔》,其中的一个中文译名便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据传,张先八十五岁时又娶了一妾,东坡又在《张子野年八十五尚闻买妾述古令作诗》打趣道“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
· 叁 ·
减字木兰花
过吴兴,李公择生子三日,会客, 作此词戏之。
维熊佳梦,释氏老君亲抱送。壮气横秋,未满三朝已食牛。
犀钱玉果,利市平分沾四座。多谢无功,此事如何着得侬。
苏轼离开杭州去密州赴任时,与张子野、杨元素等好友到了湖州,恰好湖州太守李公择喜得麟儿,大宴宾客,东坡便写了这首减字木兰花来祝贺好友。祝寿贺生一类的词本是平常,但这首的绝妙之处在于最后那句“多谢无功,此事如何着得侬。”
这里,有一个“无功”的典故,说的是晋元帝得一皇子,宴百官,赐群臣,有一大臣殷洪乔拍马屁说,皇子出生,是普天同庆的事情,我怎敢无功受禄。元帝笑道,这件事,如果你有功劳,那还了得。(引自《笑林》云:“晋元帝生子,宴百官、赐束帛,殷羡谢日:‘臣等无功受赏。’帝日:‘此事岂容卿有功乎!’同舍每以为笑。)
“多谢无功,此事如何着得侬。”翻译过来便是“多谢多谢,我是无功受赏了,这件事情,我怎么可以有功呢。”
我们中学学语文时,总是把词人分为婉约派和豪放派,我并不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划分方法,宋朝词人的词作里有很多这样有趣、诙谐的小故事,有诸如“水精双枕,傍有堕钗横”这样关于佳人的风流韵事,所以我宁愿把坡老、永叔、白石等等诸位先生称之为喜爱美人与美酒的可爱老流氓,这些希望河清海晏的士大夫们,只不过把词当做遣怀之作,那些淫词艳句里包含的,大都是历经坎坷的乐观旷达和忧国思乡的怅惘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