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会用以改变世界的,一定是火。而神用以改变世界的则是水。
圣经中写到,上帝看到人间坏人太多了,十分愤怒,于是决定惩罚人类。只给了七天时间造了方舟,之后便发了洪水,整整四十昼夜,来净化人间,改变世界。
“火其实有净化作用。”父亲的语气仿佛自己也被火焰净化过一样,“不管是篝火还是烧垃圾的火,只要一直看着,就会有种得到治愈的感觉。”
“搞不好人一生下来就喜欢烧东西啊。”我回想起十几岁看到篝火时的兴奋。
看到这,突然深有感触。
小的时候,似乎对火有着特殊的情感。那时外婆家还比较常用木柴生火,于是每当去外婆家玩看到外婆生好火之后,便会搬着那种用竹子编成的小凳子,坐到火边上,看着火焰静静燃烧。
小学放学回家,没人陪我玩的时候,就喜欢从家里翻出打火机,然后点燃塑料袋,开始烧垃圾玩。看着垃圾慢慢被点燃,火光由小变大,当快燃尽的时候,火光又由大变小到没有的过程觉得特别治愈。
秋冬时节,闲来无事便喜欢和小伙伴们一起拾柴烧火。在萧瑟寒冷的天气里闪耀着的黄色火焰,映射小伙伴们明亮的笑脸,感受着树枝等可燃物发出的噼啪声,伸出手靠近火光时感受到手指炽热微微发烫的温度,看着含碳化合物慢慢燃尽后变成木炭或者黑灰,不由得觉得有某种成就感。我想,之所以觉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会有悲壮之感,是因为其中也包含了燃尽生命的含义吧。
而每次做这种事情时,都会特地避开大人的视线,尽情的享受着纵火的这一行为的过程同时又没被发现的兴奋感。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中便写主人公认为“只要烧了金阁寺,就能改变世界”。
日本神话中有位叫“木花咲耶姬”的人物。在她身怀六甲之时,她丈夫竟然怀疑“这真是我的孩子吗”,木花咲耶姬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将产房一把火点着了,并说:“若我在其中平安生出了孩子,那便证明你是孩子的生父。”
火焰能证明清白。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美剧《权利的游戏》中,龙女为了证明自己,走进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毫发无损,产下龙子。于是众人景仰,她本身也如凤凰涅槃般获得了重生。火,对人类而言,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
芥川龙之介的《地狱变》中写道:想画地狱变的屏风,就必须亲眼目睹地狱。画师良秀,把艺术看得高于一切。在权倾一时的堀川大公命令下,良秀全神贯注地绘制画作“地狱图”,然而画家无从构思年轻女人被焚死在槟榔毛车的中心的画面。
与此同时,大公老爷倾心于良秀之女,想要占有却不能得逞。于是,大公老爷居心叵测地答应良秀,“槟榔毛车点燃大火,车里坐着一位艳丽女人,还要贵妇装扮”。谁知,在槟榔毛车上,锁链捆绑的正是良秀之女。眼见自己心爱的女儿任烈火烧遍全身,画师良秀虽也身不由己地奔向车子,但这种痛苦瞬间就被艺术的理智所战胜,他很快从一个父亲的立场转为画师的立场。
良秀看到的只有美丽火焰的颜色,以及在火焰里遭受痛苦的年轻女人的样子。良秀如愿以偿地完成了画作,之后便悬梁自尽。说到底,画家良秀宁愿亲女焚死的艺术至上主义是否显得过于无情和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