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的休息往前推了一天,变成我下了夜班之后,马上要出发回家。回到家里,给奶奶贴好晕车贴,看到她的被子又打包了好几袋,跟我妈安排这一堆行李的时候,又因为怎么放行李,争吵起来了,她跟奶奶交待完后,又跟老胡交待,不用跟我再说什么,也好。
路上第一件没有想到的事,是才开了一个多小时,奶奶就吐了。不停地给她递袋子,递纸巾,她根本没有接住,幸而她吃的不多,也只是吐一些水。
每到一个服务区,不管吃不吃饭,必须带奶奶下车上厕所,除了一个地方有轮椅可以借用外,其他都没有。我跟老胡一人搀一边手臂,奶奶说一句“跟抓犯人一样”,她一只手拿拐杖探路,一只手紧紧抓住我,颤巍巍慢慢走着,原来奶奶并不是全部看不见,只不过看不太清楚,我说“上台阶”,她用拐杖一探高度,再慢慢一只脚走上去;我说“下台阶”,她又是同样的方法,拐杖探一下深浅,随后再走下去。有时候她主动问我:“路平吗……要上台阶吗……”我把垃圾桶移到她面前,她必定准确把纸巾丢进去。
必须要有人扶着。我伸手去拿了一下她的漱口杯,她失去搀扶,身体飘飘然后退了几步,吓得我够呛,赶紧伸手抓住她。我们到服务站基本步骤一样,先扶奶奶到洗手间上厕所,然后让她洗手漱口,她连续吐了几次,漱口可能会好受一点,再扶到桌前吃饭,不吃饭的时候,就从车里拿出一张折叠椅子,让她在墙根坐了一会儿,那时候有太阳,可以晒一下。墙外面有人用喇叭吆喝卖砂糖橘,买来剥了一个递给奶奶,她吃了之后,后面又吐了。
在车上其实无法入睡,到了下午的时候,我还是觉得精神好些了,何况老胡已经开了很久车,不能再开下去,我接手过来开着。走在陌生的山间,不停地看到形状各异的小山丘,山顶密密的树苗像云朵一样蓬松,山脚多有一些已经干枯变黄的草。风景挺好看,如果我不是那么困倦的话,可能感觉更好些。
天色暗下来,吃完饭,老胡一口气开了四五个小时,开始叫我跟他说话,后来我困得睡着了,他终于也困了,停在服务区睡着了。过了一会儿,我却冷醒了。奶奶在后排盖着被子睡觉,倒没有说冷,我告诉老胡,我已经不困了,情愿开车,坐在那里太冷了。
那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我开车出发,既看不到前面的路,也看不到后面的路,同行的车辆也很少,只能看见自己车身周围很小的一块地方,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车子开离现实世界,走进了某个奇幻的空间。一个接一个的隧道也给人这样的感觉,隧道周围有灯,随着车子开过,看到一个一个一个闪亮的圆形,让人觉得不停地开进一个无穷无尽的同心圆里。
开了一个多小时,我的眼睛开始发涩,还是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奶奶还在后排呼呼地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