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四联弹丨守护」主题征文「社会现实」组。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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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妮不想赡养婆婆，全村人都知道。

说起来，她满肚子委屈，擦鼻涕抹眼泪。

他们一共妯娌4个，她是老三。婆婆一点都不待见她。

第一胎她生了个闺女，婆婆没有伺候月子。甚至连一碗鸡蛋茶都没有给她打。

第二胎，她又偷生了个闺女。

那时候村里面都兴，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

第一胎男孩儿的话，不准生第二胎。如果是女孩儿，可以再生一个。

她怕再生个闺女，就去娘家生。

到了娘家，弟媳妇不满意。她只好被男人小曾，拉到山上山洞里，把孩子生下来了。

生了孩子以后，荒山野地，一户人家也没有。来的时候，慌里慌张的，啥也没有准备。

她又饥又渴，心里非常的不舒服，男人拉小曾她上山来，什么吃的都没有带。

接生婆把孩子给包好后，离开了。半夜里，小曾偷偷把她拉回家。

半路上，豆妮儿说，难活成了，饥饿难耐，浑身都没劲儿，实在难受，恳求小曾去讨点儿吃的。

路边一户人家，小曾敲了好半天门，一位老太太拿出了两个烙馍，倒了一碗热茶。

真是一位好心人啊，提起来，豆妮儿永远都感激这位老太太，一辈子都承人家的情。

回家一看，堂屋的门被村里面封了，他们进不到屋子里去。

院子东边只有一个简单的灶火屋。这灶火屋里面非常的狭窄，一张床板都放不进去。

小曾把她，好不容易弄进灶屋里，她躺到木板上，半个头露在屋子外面。

那是大冬天呀，还是刚生完了孩子，要是出风了可咋办呢？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这样躺实在不行！

豆妮儿说小曾：你去问问娘，能不能让我躺她屋里，地上也行。满月就搬出来。

小曾实在没办法，去到娘的屋子里。

他们和娘住在一个院子里。娘在前院堂屋里，他们在后院。

他过去喊娘半天，屋里才有人应声。

开开门，娘一听儿子说，豆妮儿生了个闺女，想住她屋里，一口回绝。

小曾说，就睡你屋里地上，满月就搬出去。她在灶屋里睡，漏出来半个头，太危险了。

儿子可怜的声音，没有打动他的亲娘。

娘说：你老婆儿刚生了闺女，过来，扑了我咋办？我生病了，这一大家子的日子咋过？

小曾怀疑，她是不是亲娘。

无奈，亲娘不答应，他只好回来了。

天刚擦亮，隔壁三婶过来。

一看豆妮儿半个头在外面，说小曾：

这可不行啊，这样要是出风了，人命关天的事儿，太危险了！赶紧去跟你娘说，先抬她屋里。

没有办法，小曾又去，几乎是求娘了。

儿子媳妇到难处了啊。可娘铁石心肠，不让住她屋里。

小曾这样来来回回去了三次，娘都说，光扑住她。

小曾回来一说，豆妮儿说：你不是她亲孩儿，算了。有一天也别求着咱。我命大，没事儿。

小曾说，你要是这样出风了，一辈子啊，孩子这么小，可咋办呀？

小曾被逼无奈，只好拿起外面的锄头，把堂屋的锁，”咣咣咣”砸了！

砸了之后，打开们，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床、柜子和家具，还有凳子全部不见了，都被村干部抬走了。

他先把豆妮儿扶起来，把那个门板抬到堂屋里面，放到地上。

从外面抱了一些杂草，铺到门板上，拿一个破单子，铺上面。

慢慢的，把豆妮儿抱过来，躺上面了。

把豆妮儿刚安排好，娘端过来一碗饭。

豆妮儿接过来，尝了一口，是凉的。

是他们吃剩下的饭。剩饭也没啥，你热一热端过来啊。

这大冬天，月子婆娘吃了，冰坏了牙齿，冰坏了肠胃，那是一辈子的事儿啊。

这亲婆婆，还不如路人。

没想到第二天，有人举报小曾，说他偷生了闺女回来了，把封的门砸了。

结果村干部都来了。

大家一看豆妮儿半个脑袋露在外面，着实可怜。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呀！

小曾娘，心太狠了。简直没了人性！

自己的儿媳妇，有啥扑不扑的？要是自己的闺女这样，她不心疼吗？

要是媳妇出事儿了，有个三长两短，儿子的日子咋过呀？

媳妇不是自己生养的，不心疼，儿子呢？她一点都不为自己儿子着想吗？！

从那以后，豆妮儿打心眼儿里恼恨婆婆，她俩之间有了一条很大的鸿沟。

平常生活中，她俩几乎不说什么话。走碰头儿了，谁也不搭理谁。

婆婆在大街上，跟别人说，自己将来老了，躺床上不会动了，也不指望他们伺候，不指望他们给她养老送终。

豆妮儿听了，心里非常非常的生气。

她对小曾说：你娘说这些过天话，你永远记住啊，他老了不指望咱俩养老。希望她到死、身体都是好好的，有个好修果，不要拖累任何人。如果有一天，真的躺床上不会动了，到时候，我真的不管她不伺候她。

她永远忘不了生完孩子，老太婆端过来的那碗凉剩饭。

那实在是太饿了，那碗凉饭，吃到嘴里面呀，凉叭叭的，她的泪”噗嗒噗嗒”的往下掉，把胸前的衣服都滴湿了。

后来豆妮儿又偷偷的生了一个孩子，还是个闺女。

为了生个传宗接代的儿子，她把这闺女送给亲戚了。

婆婆一碗饭也没有给她做，看都没看一眼。

唉，谁叫咱命苦，啥也不说了。

既然婆婆是这样一个，对自己没有一点善心的人，那么以后的日子，路归路，桥归桥，就各过各的吧。

后来，她又怀上了一个孩子，这是个男孩。

不幸的是，由于她身体素质太差，营养不良，流产了。

当小曾看到流产下来的孩子，是个男孩身时，一下子蹲到了地上，都没劲儿了。

盼儿子呀，今儿盼明儿盼，盼来了啥？！难道真是命里无子吗？

他流泪了，抱着头蹲在那里，非常的无奈又无助。

豆妮儿看他这样，心疼的说：曾，你放心，我能生闺女就能生儿子，咱们一定生个儿子让他们看看。

豆妮儿喂了一群老母鸡，天天吃几个鸡蛋。

小曾一个也舍不得填到自己嘴里，让豆妮儿打荷包蛋喝，煎鸡蛋吃，有时再买些肉补身子。

过了两年，豆妮儿养好了身子，终于生了一个儿子。

婆婆过来看了看，说：小孩怪胖里，你吃啥不吃？我给你去做。

豆妮儿说：不用了，我吃过了不饿。

月子婆娘吃啥，你难道不知道？演戏去吧。不用你。

豆妮儿心里这样想，非常反感婆婆的假仁假义。

不想让她在这里，看见她心里不舒服。

就对她说：娘，小孩屙屎了，别熏着你了。

婆婆一听：那我出去了。

这一走，豆妮儿整个月子里，再没有过来。

豆妮儿生了个儿子，这下小曾扬眉吐气了。

把儿子举到头顶上，逗孩子呵呵笑。

抱着儿子亲了又亲，笑了又笑。有儿万事足啊，再苦再累也值得。

日子有了奔头，未来有了希望。后继有人了！

他把儿子放到脖子里，拖着。

孩子尿了，顺着他脖子往下流，他一点儿也不生气，笑着说：

孩儿呀，随便尿，多尿些，水是财啊，咱家要发财了。

他在院子里，趴地上，给儿子当马骑。

豆妮儿扶着儿子，怕他摔了。小曾逗儿子笑。

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天喜地，多么幸福啊！

有一次，小曾抱着儿子遇到娘，她想抱一抱孙子。

小曾说：不用，再使着你了，吃药打针不划算。俺的孩子俺自己抱。

还有一次，娘拿了一块儿油馍递给孩子。

豆妮儿说：俺不吃。想吃的话，俺自己烙。

豆妮儿一共生了4个孩子，流产了一个。婆婆没有给她做过一碗饭，那怕端一碗热茶，也暖暖她的心啊。

豆妮对她成见太深，心也凉透了。

有一次下地锄玉米，天太热了。想把孩子给婆婆抱过去，让她给看半天，婆婆说孩子太淘气，看不了。

还说自己腿疼、胳膊疼、头疼，要是把孩子、不小心摔了咋办？

豆妮儿啥也不说，抱起孩子下地去了。

到了地里，让孩子坐在地头，给他撑了一把大伞，让他自己爬着玩。

乡亲们看到，觉得这么热的天，让孩子受这洋罪，多可怜。

豆妮儿也不想啊，她比谁都心疼孩子，可有啥办法呢？

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帮她一把。

自己的亲娘，也是忙的不行。一大家子，全靠她。要做饭、还要伺候孙子，还要下地干活儿。

算了，谁也别指望了。自己不哭，眼里没泪。

白天豆妮儿下地干活，还要带孩子。

晚上孩子睡了，她就在灯下给孩子做衣服做鞋子。

谁心里的苦谁知道，她提起婆婆来，摇摇头不说什么。

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说婆婆的坏话，而婆婆呢，总是在别人面前说她这样不对，那样不对，这不是，那不是。

别人给她学嘴，她从来不去辩解。因为黑狗，越描越丑。随她们说去吧。

头上三尺有神明，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大家心里都清楚。

就是大家都没看见，老天爷在天上看着呢。

婆婆包饺子了，自己的两个孩子过去看见了，说，奶奶我们也想吃饺子。

没想到，婆婆竟然说，想吃，让你妈给你们包去吧。

两个孩子回来了，问豆妮儿要饺子吃，把奶奶说的话学了一遍。

豆妮一听放下手里的活儿，站起来说：你们等着，妈妈也给你们包。

两个孩子说：奶奶不让我们吃饺子，却给四婶儿的孩子每人盛了一碗。

豆妮儿说，没事儿，妈包的饺子比她们包的好吃。

那天下雨了，两个孩子跑到奶奶屋子里面，想坐到床上去。奶奶说那么脏，一边去，扭头却把老四家的孩子抱到了床上。

两个孩子下着雨跑回来，都给妈妈说了。

妈妈说，没事儿，你奶奶爱干净，咱们脚脏了，把她的床弄脏了，奶奶咋睡呀。

后来，因为一件事，豆妮儿和婆婆大吵了一架。

那天，豆妮儿娘生病了。她去看看。

出去时候，锅里留下了两碗剩饭，还有馍。

给孩子交代，晚上要是回来晚了，在家，哪儿也别去。

她走之前给婆婆说了一声：我娘生病了，我去看看。两个孩子在家里面，晚上要是回来晚了，叫他们别去外面。

天黑透了，等豆妮从娘家回来，两个孩子坐在大门口，等她回来。

一看见她，就说太饿了，赶紧做饭吃吧。

豆妮看到孩子，听他们说很饿，一下子心疼了。

早上走的时候留的饭，晌午都吃完了。天黑成这样，婆婆不管不问。

豆妮儿走到婆婆的屋里问她：娘，她俩是不是你的亲孙子孙女？一天了，你都没问他们饿不饿？

婆婆说：饿了，他们自己会吃。

豆妮儿一听，火气上来了。

和她大吵起来，街坊邻居都出来了，门口围了很多人看热闹。

婆婆毫不示弱：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照顾。指望别人，白搭！

大家议论纷纷，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大家都知道婆婆不偏向她，也都同情豆妮儿。

可是呢，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呀。大家伙不好说谁对谁错。

按常理，婆婆肯定不对。可似乎她说的也有道理。

小曾从外面回来看到她俩吵架，问娘：

我是不是您孩儿？俺的孩子，他们还小，你赏他们一碗饭吃行吗？就是要饭的到门口了，你全当行善积德行不行？

娘双手一掐腰：

您俩铁，您俩操，我就这样了。你们想咋滴咋滴，我就是不稀罕您的孩子，咋了？从小把你养大给你娶过来媳妇就不赖了。我任务完成了！

小曾一听，扭脸拉起老婆，扯过孩子：

走，咱都回屋里去。

想想孩子们小的时候，想想自己到难处的时候，豆妮儿说着，叹着气。还不停的抹眼泪。

现在婆婆老了，4家4个媳妇轮着伺候，她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咋办？

不伺候她吧，她也把小曾养大了，也把自己娶过来了。

伺候她吧，心里实在不如意。

唉！

算了。

自己也有儿子呀，将来长大了，自己也要当婆婆，是不是啊。

还有街坊邻居，不伺候她，大家也看笑话。

人人都有老的一天啊。

想到这些，该轮她了，还是把婆婆接过来了。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婆婆，摇了摇头问：

娘，你想吃啥？

老太太翻了翻眼说：

你做啥我吃啥，落到你手里，我不挑食儿，有晚饭吃就行。

豆妮儿也不知道她爱吃啥，就做了面条，端过来递给她。

听她的话，豆妮儿心里也有气，但不跟她一样儿。

小曾也说：算了，不跟她一样，老了。有一天，咱也会老。

孩子们都大了，回来没人去奶奶屋子里面，问声好，也没人给她买东西吃。

儿子对姑姑说，我看到奶奶，感觉一点感情也没有。说她可怜，却一点儿也不心疼她。因为小时候，她从来没有让我吃过她的一丁点东西，没有给过我一个好脸色。

闺女说，我奶奶从来都是待四婶儿家、大伯，二伯的孩子亲，从来不待见我们，我们和她没有感情。

八月十五的时候，孙子拿了一盒月饼，递给奶奶，说这是好月饼，你吃吧。

这时候老太太才对孙子愧心了，说以前都是奶奶不好，以往的事儿不说了，别跟奶奶一样啊。

豆妮儿脸上也有了笑容。婆婆想吃鸡蛋，一张嘴，就给她做，想喝稀饭，就给她搅稀饭。

还经常给她擦洗擦洗身子，把她的衣服换下来给她洗干净，知道婆婆是个干净人。

原来豆妮儿想把 那时候，她说过的话说出来，后来摇摇头，想了想，算了，不跟她一样儿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老天爷从不亏待任何一个好人。

相信，豆妮儿老的时候，儿子媳妇一定会善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