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的宫夜被烛火揉得柔软,窦绾的指尖抚过铜灯的凤首,冰凉的金属突然暖了几分。宫女正往灯座里添蜡,橘红的火光顺着凤颈爬升,照亮灯罩内侧的鎏金,也照亮她袖口绣的流云纹——与灯座上的纹样恰好契合。
“这灯倒比寻常的暖。”窦绾将书卷凑近光影,字里行间的墨香混着蜡味散开。铜烟管顺着灯座蜿蜒,将油烟引入中空的灯柱,化作无声的暖意,不像别处的灯,总把帐子熏得发黄。掌灯的宫女低头笑:“匠人说,凤鸟衔灯,是要把光都护在怀里。”
窗外的桂树被风吹动,影子落在灯盘上,像谁在铜面上描了淡墨。窦绾转动灯罩,弧形的铜片随之开合,光影忽明忽暗,刚好落在竹简的某一行。她想起兄长送来这灯时说的话:“长信宫的烛火,该配这样的灯。”那时她还不知,这盏灯要陪她走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
宫宴的丝竹声从远处飘来,窦绾却盯着灯座上的铭文出神。“阳信家”三个字被摩挲得发亮,是这灯最初的印记。后来它入了长信宫,又辗转到她手中,铜质的灯身被无数双手温暖过,连凤鸟的眼神都显得温润。宫女换了新蜡,火光一跳,凤首的轮廓在墙上映出展翅的模样。
变故来得悄无声息。那天她刚调亮灯烛,就听见殿外的喧哗。慌乱中,她将一枚玉簪塞进灯座的暗格,那是兄长留的信物。铜灯被侍从匆匆搬入密阁,凤鸟的喙部磕在石阶上,留下细小的凹痕,像它替人受的伤。
晨霜漫过宫墙时,密阁的门被推开。阳光穿过残破的窗棂,落在积灰的铜灯上,凤首依然昂着,只是灯盘里积了枯叶。新帝的侍从将灯搬走时,暗格的玉簪滚落,被晨光晒得通透,与灯身的鎏金交相辉映。
霜花在铜面上融化,顺着凤纹的沟壑流淌,像灯在流泪。转瞬间,光影骤变,也像流过千年——老宅的堂屋里,女孩正转动一盏复刻的铜灯。橘红的光从凤鸟口中溢出,烟管将油烟导入底座的清水,水面泛起细碎的光纹。
“这灯叫什么?”女孩摸着灯座上的铭文,指尖划过“长信”二字。老人递来放大镜,铜制的灯座刻着“阳信家造”,与古籍里的记载分毫不差。火光映在女孩脸上,与两千年前窦绾灯下的神情重叠。凤鸟的眼睛望着远方,仿佛还在守护那些藏在光影里的故事。
暮色渐浓,老宅的灯影与汉宫的烛火在空气中交融。铜灯的光漫过书桌,落在一本笔记上,扉页的照片里,出土的长信宫灯依然完好,凤首的凹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像在诉说:“每一缕被温柔接住的光,都能穿越千年。”
(本文取材加工自历史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