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的时候,我婆婆去世了,所有的亲人以及父老乡亲把她埋葬了。她活到九十多高龄。
去年春节的时候我们没有回远在深山里的老家。哥哥、嫂嫂一再打电话让我们回去,但是我们没有回家,就在我们自己的小城的家过春节。那是第一次,那么有了第一次,接下来会顺理成章吧。也许,我们是真回不去了,因为回家的理由没了。要不的话,那些所有特别的日子是必须回去的,而且是必须回去的。那里有我的婆婆,那里有家,那里有爱,那里有生活。这不,我婆婆这一走,就把我们的生活给带走了。因此,我丈夫伤感了好久好久。
还记得去年冬天那个不幸的日子,我婆婆去世时,我丈夫洒下了许多许多的泪水。事后好久好久,他还许多次跟我说,原来以为这样的现实无法接受,但是还是挺过来了。也说,如今,那个深山里的老家是回不去了。那里虽然有哥哥,嫂嫂,两个侄儿……但是回家的理由没了。确实,因为他们能干,一个原汁原味的小山村家庭,被他们带上了城市的气息,但是再也回不去了。因为再也看不到慈母的身影,再也听不到慈母一声声呼唤儿子的声音,那么,回家也就失去了回家的意义了。
噢,对了,本来我婆婆是跟我小叔子一起过的,但是我小叔子年纪轻轻就走了,让她老人家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之后,她一个人过起了生活。当然,表面上是跟我们一起过的,但是我们只有空闲的时候才回家,只有特别的日子才回家。那么,跟不跟我们过也就只是一句空话了。反正,她就那么一个人孤单地过着。那诺大的家业就是她一个人撑起,一直到她高龄的时候,由于种种原因,才归拢我大哥家一起过。当然,她是带着那么一大个家,那么多房子,那么多土地,以及那么多有利的生活条件,跟我大哥家一起过的。因此,有那么几年时间,那些特别的日子我们回老家的时候,那么多人,那么多热闹,那么多节日的氛围,那么多爱,那么多美好的生活,我们一起过了有限的几年。只是如今我们回不去了那个家,去年春节的时候我们没有回家,接下来的春节我们也不回家。因为回家的理由被她老人家给带走了。
还记得我婆婆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每年春耕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回家,要去帮上那么一阵子。我丈夫是一个好劳动。用大篮子背粪,用老牛犁地,用锄头挖地,然后撒种、施肥,他样样能。每年秋收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回家,要去帮上那么一阵子。我丈夫是个劳动高手。用镰刀割麦子他最能干,因此,在那月明星稀的夜晚,他会跟我婆婆一起割麦到深更半夜,还不睡觉。每年有猪牛羊出售的时候是要回去的,那些在我婆婆眼中的大事,必须由我丈夫去完成,然后每年冬天杀年猪的时候是要回去的。那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啊,由我丈夫定下杀猪的日子,然后我婆婆老早就要接客人,老早就要做腌菜,然后等待着那日子到来,就要做出特色的腌菜招待客人。然后头一天,我婆婆要亲自做豆腐,那许多许多的白豆腐,既要招待客人,又要放在猪肠里,然后就盼望着日子赶紧到来,盼望着许多客人赶紧到来,好欢聚一堂。还有就是老人家的生日是要回家的。有时候,我们太忙了,于是我丈夫就会给生日挪动一个日子,然后那天才庆贺生日。确实,我们每年需要回家的时候是一定要回家的。确实,每年清明节的时候是要回家的。每年我们彝族火把节的时候是要回家的。每年中秋节的时候是要回家的。每年春节的时候是一定要回家的。等等。因为,老人家的存在就是回家的理由啊。特别是那些艰难的岁月,我丈夫就是家的精神支柱,我丈夫就是那个家,我们怎能不回家。确实,虽然我们不能时时回老家,但是我丈夫的心无时无刻不再牵挂着那个家,无时无刻不再牵挂着他的老母亲。因此,我丈夫浓得不能再浓的故乡情结,说都不用说。如今,那个人走了,那么,就好像隔断了他的根一样,可想而知他的内心有多痛啊。
由此,让我彻悟啊,一个人的存在多么重要啊!她连接着亲情,连接着爱,连接着所有,她就是根啊!